上世纪初,鲁迅先生曾着力讽刺过的“看客”现象,今天不仅依然存在,而且大有“进化”,让人感叹不已!看来,鲁迅杂文、鲁迅精神想过时也不行。
1月2日上午9时,一年轻女子独坐在成都市三圣街某酒店6楼的窗台上,试图跳楼轻生。楼下顿时“看客”云集,谈笑声一片,围观者中有人起哄:“哦哦,快跳!”有人拿出手机来拍照,还有人打电话要朋友“快点过来看热闹”。围观者中,不时有人发出这样的议论:“她怎么还不跳啊?”几名骑车路过的男子在观望几分钟后,竟冲楼上大吼:“跳哇,跳嘛!”警方好几次干预,起哄声才停了下来。在街对面的一栋民房的5楼上,一年轻男子还坐在窗边弹起了吉他,边唱边看。一个个“看客”都伸长了脖子向前拥挤,趋之若鹜,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天府早报》1月3日)
平心而论,围观跳楼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新鲜了,可成都这些看客的表现却太典型、太生动,颇有“新闻价值”。鲁迅笔下的“老看客”是麻木的呆呆的,只知道张着大嘴傻看;而今天的“新看客”们则表情生动,谈笑风生,心理承受力超强。
鲁迅笔下的“老看客”们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无精打采;从报纸配发的照片上来看,“新看客”们则满面红光,营养过剩,看上去精神不错。
鲁迅笔下的“老看客”们都是空手上阵;“新看客”们则装备齐全,有用于呼朋唤友、留下“永恒瞬间”的手机,有明察秋毫的望远镜,甚至还有弹出悠扬乐曲的吉他。
不变的是依然如故的幸灾乐祸、毫无同情心的冷漠残忍、爱凑热闹的低级趣味。无非是当年看日本人杀替俄国人做间谍的中国同胞,看被官府砍脑袋的阿Q,看单四嫂的儿子宝儿“出大刑”;如今看的是轻生女子跳楼,看讨薪民工跳塔吊,依旧的兴高采烈,依旧的人山人海,依旧的无肝无肺。
快一个世纪过去了,天翻地覆,沧海桑田,可是,某些国人国民性的进步却微乎其微,还是那样麻木不仁,习惯于拿别人的痛苦当笑料,看人跳楼就像过节一样;还是那样浓郁的“好奇心”,如鲁迅所言:中国人太好奇了,即使你在马路上吐一口痰,然后蹲下来,也能引来一大群兴致盎然的观众。
前不久有学者呼吁,中国眼下最需要一场文艺复兴运动,以提高全民族的艺术素养。这固然也重要,但我以为,如果我们民族仍旧“看客”成群,脑子里还是充满了冷漠与麻木,即使艺术素养多么高明,也是残缺的人。一个人如果没有良知,没有同情心,艺术素养反倒可能成为他作贱人的工具,就像二战时那些一边熟练地弹着钢琴一边签署大屠杀命令的纳粹军官。
倘若说当务之急,我倒是觉得,时下来一场深入扎实的人性、人道的启蒙教育,以唤醒人们的良知、良心,提高全民族的知耻意识,这会更有意义。教育的切入点,不妨就从号召大家都不当“看客”、拒绝“看客”心理、告别“看客”现象做起。
■洛浦漫笔
□陈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