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这东西长得越来越像腰带了,成了人生必需品,多少百姓通过火车出行。对于那些在外地工作的人来说,火车如同粗心的小学生,一不留神把他乡写成了故乡,又把故乡写成了他乡。有一首诗,曾把火车比喻成一根鞭子,狠狠地向远方抽去,这个“抽”字用得好。那些汽车,像泪珠一样,在腮边流来流去,只有火车,雨水一样下着,平时是小雨,“五一”、“十一”黄金周是中雨,春节则是暴雨甚至大暴雨。当然,也可以把火车看作一行最伤感的泪水,在分别的恋人眼里,即将出发的火车,是他或她流出的一行最悲情的泪水。
一列列开往春节的火车,对于每一个乘客来说,最先要过的是车票涨价这一关——我晕,写顺手了,你看,今年铁道部说了,所有车都不涨价,包括临时旅客列车,这至少是一个让人眩晕的利好消息。但我担心,不涨价了,坐火车出行的人更多。每年春节,一些大城市都会开出这样那样的民工专列、学生专列,多少民工在做完一年活后,把高楼与高楼上的寒风暂时放下,回到暮色中的家乡。
我甚至想把人生说成一列火车,依次有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这样的站台,当然,最后所有人都会抵达终点站,所有人都要乖乖地下来,像过期的车票,在风中飘散。不过,同乘一辆车,人与人还是有差别的,有人坐硬座,有人坐硬卧,有人坐软卧,有人乘包厢。而有些人,出同样的钱,却只能买到站票,还有些人,想花钱连站票都买不到。这就是机遇或者说命运。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安慰那些一辈子连火车都没看过的人?所谓生活可能就是硬座与软卧之间的选择。当然,也有人提前下车,能够顺利抵达终点站的人,应该是幸运的。
回到春运时期的火车上来,比如说我现在就坐在一列开往故乡的火车上,窗外大片大片的田野,在隆隆的轰鸣中飞驰,像一副没有洗好的扑克牌。在这一趟车上,有大款一样的黑桃A、孕妇一样的梅花K,与我一路同行。如果天黑下来,这趟直达列车会在我一觉醒来之后,特快专递一样把我递到家乡的站台,然后再转乘汽车,再把自己如包裹一般拎到家里。
或许,异乡与他乡就是一副对联,家乡是上联,他乡是下联,少了谁都不行,当然,为了这副春联的完整,你还得加上火车——这个有史以来最长的横批。
本版插图 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