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船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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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我想起了青海的“花儿”,想起了陕北的“信天游”,这两朵中华民歌百花园中艳丽的花朵,曾经有很多内容难登大雅之堂,因为它们描写情爱的“荤词”被人认为是粗俗下流。同“花儿”“信天游”一样,黄河船工号子中,也有相当多的“荤词”“荤号”,它们以其独特的魅力彰显着大河上下的风土人情和文化底蕴。同“花儿一样”,它们荤得美丽、荤得可爱、荤得有滋有味。
四、“荤号”声声水上飘
在偃师市山化乡石家庄村采访,我们请几位老船工给我们来几段“荤号”。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神情像害羞的小孩子,几个人还互相瞟上一眼,探试别人的态度。在我们的再三启发和要求下,老人们的心动了,答应“好好想一想”。对船工号子割舍不下的情感让他们做了“妥协”。86岁的程大欣老人首先开了口——
山东好来济宁州,
济宁州里出丫头,
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
姊妹三人卖风流。
大丫头梳的是盘龙戏,
二丫头梳的是盖苏州,
剩下老三没啥梳,
梳个泰山压顶五棚楼。
77岁的齐子和老人接下来唱——
日落西山晚了天,
小佳人压床铺绣毡,
两头放下鸳鸯枕,
问声奴夫哪头眠,
一头眠眠生太子,
两头眠眠是枉然。
你看,想得多美,“一头眠眠”就能“生太子”。真是做梦吃星星!你能笑他们的无知,能笑他们的浅陋?渴望美好是人性的自然诉求,真切地表达这种纯朴的愿望,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很可爱的事。程大欣又接着唱——
早上起来露水多,
二八佳人摘豆角,
一篮豆角未摘满,
趟湿绣鞋和裹脚,
趟湿裹脚容易洗,
趟湿绣鞋颜色落。
这首“荤号”让我们想起在新安县采访时所得的另一首几乎一模一样的号子——
清晨起来露水多,
二八佳人摘豆角,
一篮豆角未摘满,
趟湿花鞋在奴脚,
趟湿花鞋鞋更俏,
两朵莲花水上漂。
这两首号子,简直就是一幅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风情画。你的脑海里,会浮现出它所描摹的场景:船工们刚冲过一段浪大水急之地,便进入水缓浪平的河道,白帆高高扯起,极度的紧张骤然间化作悠然闲适。谁的眼不经意地一瞥,不远处岸边的庄稼地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在摘豆角,臂弯挎篮,纤纤素手轻伸轻收,浑身洋溢着青春和纯洁。小伙子们的情感闸门顿时开启,他们笑着、闹着,对着摘豆角的女子喊起号子。号声悠扬,有唱有合,伴着号声的是起哄声、口哨声。你不能不佩服他们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趟湿裹脚容易洗, 趟湿绣鞋颜色落”,是写实、大实话;“趟湿花鞋鞋更俏 两朵莲花水上漂”是写虚,是比喻。很平常的场景让他们唱得意境优美,让人浮想联翩。摘豆角的佳人呢?或许很矜持,提起篮子,丢下一句嗔怪便走了;或许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继续着手中的活儿,只是头更低了,脸上红云一片。船工们善意的戏谑和赞美,会不会在她心底盛开一朵不败的回忆之花呢?
在新安县的采访中,我们还得到这样一首“荤号子” ——
清晨起来两眼涩,
一朵鲜花门里栽,
青丝粉面梦中见,
又是一月不得歇。
号子有一种凄美感,表达了船工对心上人的牵挂和相思。
在黄河船工号子中,还有一些是表达一种宿命的思想,就我们所得,这类号子比较少,现辑录如下——
隔河望见一锭金,
有心过河把金寻,
外财不发命穷人。
连天晌午毒日头,
富汉饮酒在高楼,
穷汉也想高楼坐,
五百年前未曾修。
酷暑把橹撵日头,
富汉饮酒鸳鸯楼,
穷富为啥不一样?
难道真是命里修?
把不平与不公看成是自己命里所“修”,天意使然,缺少改变命运的抗争与奋斗。④
本报记者 陈旭照 通讯员 李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