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码头成了船民的家。 　　古渡公园游人稀少荒草锁路。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这是白居易《长相思》中的诗句。大运河贯通后，无数文人墨客泛舟来往，促进了南北文化的交流与融合。运河，不仅仅是一千多年来几代王朝的经济大动脉，更是一条文化纽带，把沿河各民族紧密地连结成一个大家庭。

　　从以前学的古诗文中，早已熟知了运河那头的瓜洲。瓜洲，又叫瓜埠洲，位于长江北岸，是古运河的入江门户。唐时为长江中沙洲，其形似瓜而名。瓜洲隔江与古称京口的镇江相望，因此王安石在《泊船瓜洲》中吟诵：“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这首诗深入人心，以致我在想到这组文章的末篇“今日运河”时，轻易便有了标题。

　　10月12日，我在宾馆里买张扬州地图，登上公交车直奔古镇瓜洲。

　　16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瓜洲镇，前一站是瓜洲古渡，我自然在前一站下车。询问过路人，向镇东南角的古渡寻去。沿途全是现代建筑，二三层高楼房夹道，店铺满街，店招艳丽。走得有点疲倦时，拐进路边一条窄巷，房子才变成粉墙黛瓦的传统民居，人一下兴奋起来，直向深巷钻去。巷子越行越窄，后来成了一边水泥高墙，一边古房错落。巷里行人不多，偶有几位老人坐在敞着门的屋里择菜品茶，近前道安再问古渡何在，都指指巷里说“就是就是”。

　　我一头雾水：古渡总该有个旧码头吧？忽见左手的水泥墙前时有台阶可登，便登上墙头。嗨，原来墙那边就是运河，岸边停满铁船，偶有一艘两艘“嗵嗵嗵”地从河心开过。

　　这墙建在堤坝上，每隔一段开一个过人通道。通道口留有插木板的暗槽，看来是运河的防汛墙了。回首我来的方向，运河中间有个小岛，将运河分为两条水道，西边水道安着船闸，东边水道把着水闸，守严了运河的门户。岛南头绿柳丛中，一座仿古牌坊，便是古渡口了。

　　折返回去上岛参观，正见货船依次进闸。这个船闸不大，进去三四艘便可放行。船闸管理所的朱同志介绍，这里是古运河，东边的京杭运河和西边的仪扬河开通后，古运河的行船量少多了，每天通过船闸的货船也就二三十条。

　　运河下泄的是淮河水。瓜洲船闸上下游水位随季节变化。现在闸内水位比闸外高1.5米，冬季比闸外高4.5米左右。到了汛期，6月至8月，外面长江暴涨，水位又高于闸内1米多。因此，这里的船闸不光平时防止河水外泄，还特意建有独立的抽水渠站，负责在汛期将低处的河水抽到闸外，以防止积水祸害扬州城区。

　　小岛的南半部被水利部门建成了“古渡公园”，植被茂密。密林间一座沉香亭，碑文记载着一个情变故事：明朝万历年间，南京官宦子弟李甲在北京与名妓杜十娘坠入爱河。李甲不顾学业，日日沉浸在温柔乡里，耗尽了钱财。十娘决心将终身托付给李甲，帮助李甲凑足银子将自己赎身。

　　两个有情人乘舟南下到瓜洲古渡时，遇到了好色阴险的富贾孙富。孙富听到杜十娘的歌声，窥到十娘的美貌，心荡神摇。孙富设法与李甲接近，劝动李甲以千金相赠换取十娘。

　　杜十娘得知李甲将自己出卖，如雷轰顶，扮上盛装，当着孙富、李甲的面，打开自己的百宝箱，一边将里面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尽抛江中，一边怒骂孙富拆散他们夫妻，痛斥李甲忘恩负义，然后纵身跃入滚滚波涛之中。

　　这就是著名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来自明代小说家冯梦龙的《警世通言》。

　　运河悠悠千载，见证过多少人间离合悲欢？

　　岛中间小山上耸立一座三层圆塔，塔内有梯可盘旋登上远眺，故二层面江悬有“观潮”匾额。塔前有巨碑一方，橘黄色榜书“瓜洲古渡”四字。岛最南边尖嘴处便是远处看到的四柱牌坊了。牌坊北面匾书“含江口”，南面挂“江天胜境”匾额，悬对联：“ 浊浪排空势吞吴越，渡头纵目气贯江淮。”描景状物，倒也大气。过去牌坊，便是一个小码头。打眼一瞧，便知这些建筑都是建设不久，没有经过岁月打磨，勾不起我的品评兴趣。

　　古渡公园门票8元。我转了一圈，未见一名其他游客。树林间掩映着宾馆、饭店，可全部已被荒草遮门、绿藤掩窗，看来已久无人来了。小码头边“扑通”一声水响，我探头望去，原来是一只晒背的花龟被我惊了。龟浮在水面望了我一阵，才不情愿地沉进水底。

　　更宽畅的新运河开通了，高速公路环城而过，铁路也开通了，我坐着火车下扬州，晚上在东都洛阳上车，睡一觉便提包下车，夕发朝至。历尽繁华的瓜洲古渡是该退居二线了。

　　第二天，参观扬州博物馆，迎面一座大型显示屏，上面是漫天涌来的江潮。解说词是：在汉朝时，瓜洲镇离长江入海口很近很近，还可以看到钱江潮那样壮阔的景观。

　　沧海桑田，一去难返，瓜洲已退隐到舞台的一边。瓜洲的繁华在史书里，瓜洲的多情在唐诗里，瓜洲的韵味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