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个春秋了，站在老年大学的三尺讲台上，我不止一次地问老年学员为什么要来学习。有的答为消闲，有的答为弥补儿时的缺憾，有的答为广交朋友，有的回答人需要终身学习……还有许多不同的回答。我总结说，可能你的目的达到了，也可能尚未达到，但大家都达到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健康。

　　坐在教室里，听说读写，风雨无阻，寒暑不懈，不健康是不可能的。

　　健康有医学上的标准，属于理性的。我说的健康是一般意义上的，是感性的。吃得香，睡得甜，走得疾，坐得稳，这就是健康。健康从哪里开始呢？从健脑开始。这就和老年大学的学习联系上了。

　　书法三昧是辩证。从文字开始的书法是从“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开始的，也可以说是“天人合一”的杰作。书法不是简单的写毛笔字，书法之所以为书法，是在写字的过程中融进了人的思考。

　　书法包括笔法、字法与章法。练字开始涉及的是笔法。毛笔用软毛结成“纺锤形”，借助汉字表现天地间的“有形”与“无形”。正因为中锋、侧锋，逆往、回收，提笔、按笔，转笔、折笔，这些用笔的辩证，化解了赵孟頫所讲的“用笔千古不易”的呆板，集中在“方圆”这个点上，向世人展示了篆书向隶书、隶书向楷书的演变。书法的体态多姿多彩，书法的面貌林林总总，堪称万变不离其宗的是笔法。

　　书法的字法，是点画积累之规则。明代李淳有大字结构八十四法，将汉字结构无论上下、左右、包围的内部规律揭示出来了。在汉字是“方块字”的前提下，“各有其形”——方圆扁立，争艳斗奇。在字内则你争我让，你避我就，楚河汉界，迎迓一统。非但如此，点画之间分主次、分宾客，觥筹交错，拱揖不迭。在抵牾中交融，在交融中碰撞，和而不同，违而不犯。

　　书法的章法，是字与字的结合。字与字的结合表面上看横成列、竖成行就可以了，其实不然，那内在的规律可复杂了。要知汉字不是棋子，不是石头，不是一摆一放、一堆一砌就万事大吉了。其中勾心斗角、龃龉磨牙处甚多，因为一个字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要生存，要表现。但是，一篇字允许字字活，不允许字字表现。这生杀予夺的大权就在书写者手里。如何措置上下字、左右行的关系便是章法要解决的问题。

　　我们说学习书法能修身养性，其中道理不仅仅是写字的持之以恒、写字的平心静气，那潜移默化的辩证才是锁钥，才是关键。想想人生，无非生老病死，无非喜怒哀乐，无非荣辱顺逆，一如波峰浪谷。能到有时想无时，莫到无时想有时，这便有了应对之灵丹妙药。悟透人世者，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启迪，却是借助了书法，那正是书法的辩证起了作用。温家宝总理在文代会上介绍与季羡林的谈话，季老特别提到“人的自我和谐”。可以说，在书法中体悟辩证法是有益于“自我和谐”的。

　　并非书法教人出世遁世，书法也教人入世用世。行所当行，止所当止。“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在书法中开掘的是生命之源，是健康之本，而这一切都是潜移默化，慢慢进行的。一位哲人说：“播下一种行动，你将收获一种习惯；播下一种习惯，你将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你将收获一种命运。”相信书法会给大家带来健康的。    本版插图 李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