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墓志局部。 　　王氏墓志边沿的花卉纹饰。

　　在古代，有些墓志是男性为其亡妻、亡妾亲自撰写或书丹的，王氏墓志就是唐代一名叫孙 的乡贡进士为其亡妻王氏撰写的。

　　这方墓志文字虽然不长，但写得缠绵悱恻、情真意切，充满了对亡妻的悼念之情。孙 在墓志中说：王氏17岁进入孙家，成为自己的妻子。“余湎于酒，尔能排之；余不好书，尔能励之。每言及是，不觉垂涕良久。余自叹曰：‘为男子身，束身冕首，不能行世间美事，反惰其业，为酒所惑，使儿女子勉诫，得不悲乎！’遂掷瓢命秩，贯览坟典，不三二岁，且有所补。一日，朋友俳余曰：‘孙氏子可谓道长矣。’余思之，乃尔之力也。”

　　这段话是说：王氏17岁进入我家后，我沉湎于酒中，她能帮我戒酒；我不好学习，她能鼓励我。每次说到这些，不知不觉就会长久流下眼泪。我暗自叹息说：“作为男子汉大丈夫，本应该成就一番大事，却被酒迷惑，疏于学业，让弱女子来劝诫，能不感到可悲吗?”想到这些，我毅然扔掉酒具，发奋苦读，没过两三年，学业就有所长进。一天，朋友对我开玩笑说：“孙 的学业有长进啊。”我想想，这是妻子的功劳啊。

　　这段话，几乎就是唐代著名传奇《李娃传》后半段浪子回头故事的简缩版。《李娃传》为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所作。小说描写天宝年间，荥阳公子某生赴京举秀才时，恋上娼女李娃，一年后资财耗尽，鸨母设计将其抛弃。公子遂愤懑成疾，后沦为长安城中替死人唱挽歌的歌郎，一次与人赛歌时被其做官的父亲发现，责备其玷辱家门，将其鞭打至昏死而弃之。亏得同伴相救，但浑身溃烂，沦为乞丐，到处流浪。一日雪中哀叫，被李娃听到。李娃悲恸自咎，赎身后与公子同居。

　　与公子同居后，李娃不仅精心为公子治病，还叫公子抛弃杂念一心学习，不分黑夜白天，孜孜不倦。李娃经常陪伴公子一旁，直到深夜才睡。经过了三年苦读，公子学业大有长进，在大比之年报考了直言极谏科，名列第一，授成都府参军的职位。

　　公子将要上任时，李娃对他说：“如今恢复了你本来的面目，我不再有负你了。我愿以我的余年，回去赡养老妈妈。你应当和高门大族的小姐结婚，让她主持家政。”公子哭着说：“你如果抛下我，我就自刎而死。”李娃坚决推辞不从，公子苦苦请求。李娃只好说：“我送你渡过江，到达剑门后，就让我回来。”公子答应。经过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们到了成都。这时，担任成都尹的恰好是公子的父亲。问清事情始末，其父深受感动。父子二人不仅和好如初，父亲还请来媒人，备齐六道大礼，将李娃迎进家门，使公子与李娃正式结为夫妻。

　　《李娃传》是唐代传奇的代表作之一，尤其是它“大团圆”的结局成为后世戏曲小说经常套用的一种模式，但它也确实反映了人们一种善良美好的愿望，希望久经磨难的情侣最终得到理想的结合。

　　与《李娃传》的“大团圆”结局不同的是，孙

　　虽然在妻子王氏的鼓励下博览群书、学业大长，并考中乡贡进士。但王氏在嫁入孙家11年后，就于唐大中七年（公元853年）因病去世，年仅28岁。临死前，王氏留下遗言，希望死后能够埋到长安其父的坟边，在阴间伺候父亲，了却生前遗憾。但孙 以方便子女祭奠为由，将其埋于“北邙山杜郭村平洛乡”孙氏家族墓地。

　　可以想见，当时一对恩爱夫妻顿时阴阳两隔，孙 是何等悲伤！

　　不少墓志辞藻华丽，文采飞扬，但缺乏的恰恰是真情实感。王氏墓志不同，它由墓主的丈夫亲自撰写，墓志中没有铺排讲述王氏是何等温柔贤惠，只是通过妻子生前的一事和一言，来反映妻子的美德，给人一种清新质朴之感。

　　史学家常讲，墓志有证史、补史、纠史作用，并能反映一个时代的社会风情。本版插图：玉明

　　王氏墓志简介：

　　全称《王氏墓志铭并序》。志石长宽各47.5厘米。志文竖排，共约500字，楷书。2000年出土，现藏于新安千唐志斋博物馆。

　　专家点评：

　　墓志文文体独特，散文以叙事，骈文以颂辞，载其功德，讳其隐沦，遂成套式。然孙 的自白，出自肺腑，言之凿凿，意之切切，为墓志文中卓然有异者，诵其文字，悟其遭际，岂不感叹人生之一二乎？

　　点评人：中国唐史学会理事、唐志专家赵跟喜         墓志照片由 赵靖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