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得了多发性骨髓瘤化疗住院的半年无奈无聊的日子里,每天我都期盼着家人同事朋友的电话短信或探望。这些期盼填满了我每天的早晨上午下午和晚上。然而,现在每个人都忙,忙工作、忙应酬、忙孩子、忙老人,所以电话短信或探望不是每天都有,而老公的陪护一天也不少。
每天医生一查完房,老公有力的脚步声就准时响起,随即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锃亮的脑门儿闪进,接着一张笑脸对着我:“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怀里,那里藏个魔术袋,能变出许多好吃好玩的。
魔术袋里变出的有烧红薯、肉夹馍、山楂片、徐福记小糖果、苹果、香蕉、橘子、鸭梨之类,连豆腐脑、皮蛋瘦肉粥他都能变出来。我曾劝他提个塑料袋,他说天冷东西在怀里不容易凉,小偷想偷也偷不走,而且不提东西两只手就空下来了,一有情况双手立刻护在胸前,多珍贵的东西也损坏不了。听他这么一忽悠,我就说让我参观一下你的魔术袋吧。他连忙护住胸前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上衣里的一个内袋而已。我当时还夸奖这家制衣公司在这款衣服上加这么一个实用的内袋真是明智之举。
一天下午,他神神秘秘闪进来,两手护住胸部悄悄地说:“猜猜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我当时胃里正在翻江倒海,就摇摇头说猜不到。他就缩小范围说:“一个长长的,一个扁扁的,快猜!猜对了有奖!”我随口说:“一根糖葫芦,一袋苏打小饼干。”他摇摇头说:“你还冒充作家写散文呢,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浪漫一点!”我猜了半天得到的答案都是错、错、错!最后我举手投降,放弃了得奖的机会。他这才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枝红玫瑰和一板德芙巧克力,恭恭敬敬送到我床前说:“节日快乐!”我一时愣住了,忘了我不安分的胃,打开自己的记忆网,飞快地搜索起来:“2·14”情人节,这些关键词都跳出来。啊,今天是情人节。我们结婚38年,在情人节这一天,我从来没得到过老公送的玫瑰和巧克力,而今天我得到了,而且是在我病重时。顿时,我的胃停止了潮起潮落,久违的轻松重返我的躯体。我坐起来,眼含热泪给老公鞠了一躬说:“谢谢你的礼物。”
转眼我们结婚38年的纪念日到了,我考虑自己在病中就不庆祝了。谁知,那一天我的病房里又多了38枝火红的玫瑰。这次他的魔术袋再也装不下了,他招摇过市一路捧着。记得儿子因为在自己的结婚纪念日时,总要有一枝红玫瑰、一瓶红酒、一支红蜡烛,还要拿起吉他给媳妇弹一曲《致爱丽丝》,而被誉为单位里的“第一浪人”,看来,这次儿子要屈尊老子之后,位居第二了。
那天晚上,老公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我悄悄拿过来仔细翻看那个魔术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天哪!哪有什么魔术袋,只有老公粗针大线地缝在衣服里的一个方毛巾,我用手久久地抚摸着那个毛巾,关于魔术袋的故事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里回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