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载:景初三年(公元239年),魏明帝曹睿“崩于嘉福殿,葬高平陵”。高平陵在什么地方?《洛阳县志》载:“高平陵在城东南九十里大石山下。”按此距离和方向推算,大致应在汝阳境内。与一朋友聊及此事,他也证实,曹睿墓是在汝阳。
一个深秋的下午,在汝阳开完会后,我便急不可耐地驱车前去凭吊这位曹魏王朝的第二代皇帝。
曹睿,曹操的孙子、魏文帝曹丕与甄后的儿子,自幼貌美聪颖,好学多才,很得曹操的宠爱,常常带在身边。其父曹丕继承王位之后,厌弃甄后并将她赐死。母贵子荣,母贱子辱。曹睿受到冷落,本应为太子,却迟迟未立。一天,曹丕带他打猎,发现母子二鹿。曹丕射死了母鹿,让儿子射小鹿。曹睿不干,他一语双关:“陛下已杀了它的母亲,我不忍心再杀它的孩子。”说着就哭了起来。曹丕十分惊讶,大为感动,并下决心立他为太子。曹睿登基后,沉着刚毅,有决断,有见识,很有统治者的气魄。他口吃少言,却很能听取不同意见,颇得文官武将拥戴。他在位的13年里,正是三国争战最为激烈的时期。魏、蜀、吴都处在鼎盛阶段,吴蜀联手北伐,魏国陷于两线作战的局面,但魏明帝曹睿采取东攻西守的战略,消耗了吴蜀的力量,巩固了魏国的地位,为日后的一统奠定了基础。他在文学上也颇有造诣,建安时期的大诗人主要有“三祖”、“陈王”和“建安七子”。“三祖”就包括了曹睿。
出汝阳县城,我们驱车经大安乡向东北行驶,凭车窗东望,远远的有一个高高的被绿草覆盖的山包,这大概就是高平陵了。我们登上墓顶,放眼环顾四野,平坦开阔;十几公里外,群山连绵,将这处小平原环抱其间。
一位老者放下手中的农活儿,热情地和我们搭话。我们问这是谁的墓?他很轻松地回答:“曹丕墓。”我先是一怔,提醒道:“曹丕墓在首阳山,该是曹睿吧?”他又改口道:“说不清,反正是那个什么魏明帝。”这就对了,只要是魏明帝,肯定是曹睿了。老者告诉我们,原先这个墓冢要比现在大得多,后来被垫地、垫圈削去不少。他指着正东方向的一排山头说,那是大石山,又叫霸陵山,山下那村叫草料庄。当年祭扫陵墓的官员们的马匹要靠这个村子供应草料。北边的村子叫马道街。听老人讲,这里是祭扫陵墓人马的必经之路,早先有很多漂亮的房子。这时我也想起,来时经过马道街到墓冢的路上,砖头瓦砾触目皆是,可以想见当年建筑的恢弘。
“可惜呀,这个魏明帝只活了三十多岁,才大折寿。”老人叹息道。是呀,史书上说曹睿去世那年三十六岁。老人指着墓冢北边一条东西走向的深沟说:“这是当年司马氏为断曹家风水开挖的。这一挖还真见效,曹家从此一天天走下坡路。”风水真的有这么厉害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曹睿继位做了皇帝后尽管办了一些大事,但时过不久便不思进取,开始讲排场、图享乐,大规模建造宫殿馆舍,甚至误了农时也在所不惜。当然,毁掉曹魏根基的还不单单是这一点,更致命的是他与父亲曹丕一样都疏于对司马氏的防范。人家虎视眈眈,要夺你的江山,你却还对人家病榻托孤,犹如将幼子拱手于恶狼。在这一点上就远没有他的祖父警惕性高。
离开高平陵,我寻觅着、思忖着。当年,就是在这条大路上,同为托孤大臣的大将军曹爽在护佑少帝曹芳谒明帝陵之后,被蓄谋已久的司马氏半道伏击。自此,司马氏在朝中大权独揽,把曹家的命运彻底地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曹操、曹丕生前均主张薄葬,墓中不放贵重物品,甚至不留坟头,不栽松柏。以致时至今日,人们还找不到他们坟墓的确切位置。二曹如此用心良苦,除了别的原因,还有一个共同的意图,就是不让子孙大臣因大规模地到墓地祭扫而生祸端。曹睿却不甘寂寞,一改祖、父先例,排排场场地建起了豪华的陵墓享殿,想在阴间也气气派派地尽享人间香火。孰料,却给日后司马氏颠覆曹氏政权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秋阳西坠,大地一片苍茫。我不禁吟起唐代李益的诗句:“汉家箫鼓空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深深地为曹睿发一声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