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日子,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情绪一直很低落,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所以每天一下班,就把自己丢进酒吧里,灌得醉醺醺的。
同在一座城市的表哥听了我的情况,喊我去他那儿住几天。表哥说:“正好你嫂子出差,我一个人也怪闷的。”我苦笑着摇头。表哥是个工作狂,有时候三两天都见不到他的影子,跟他住在一起,只会徒增烦恼。
表哥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说:“我们有一个邻居,很特别,凡是认识他的人,烦恼都会消失。怎么样?你也认识一下?”我狐疑地看看表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就点了头。
搬到表哥家的第一天,我就催着他把那个特别的邻居介绍给我。表哥说:“别急,慢慢你就会认识了。”表哥又开始忙他的事了。我依旧形单影只,一个人下了班,照例拐到酒吧,灌得差不多了,然后回家。
有一次,我上楼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男人,拄着根拐杖,歪歪斜斜地晃在我的前面。男人一条裤腿空空的,在大腿处挽了一个结,看样子像是截了肢。我忙跟上他,搀住他的胳膊,说:“我帮你吧?”男人扭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的和善,说:“不用。谢谢你,我能行。”那张脸顶多30岁,上面写满了自信,一点也没有自卑和难堪。
我站在门口,看着男人困难地走到家门口时,嘴里竟然飘出了歌声,调子很欢快的那种,接着就是哗啦啦掏钥匙开门的声音。门打开的一瞬,我听见男人脆亮亮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啦!”
之后的几天,在楼道里,我又碰上了男人几回。男人拄着拐杖晃过表哥家的门口时,歌声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进我的耳朵,然后,就是在他打开门的一瞬,喊出你那句脆亮亮的招呼。
见的次数多了,忍不住问他:“你在哪儿工作?”“噢,修鞋。”他温和地说,“不远,就在路口的桥头,有鞋要修的话就找我啊!”他的轻松倒让我有些难为情。
那天晚上,我问表哥:“你给我介绍的那个人,是不是住在楼上?”表哥眨了眨眼,说:“很特别吧?”我又问:“他的腿怎么回事?”表哥说:“车祸,有好几年了。”表哥边说边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探出头冲我喊:“家里没盐了,你上楼去借点吧。”
我“嗯”一声,上楼,轻轻地敲门。男人打开门,很热情地把我让进去。屋子收拾得很整洁。“一个人在家?”我问。“噢,我妈在里面呢。”男人冲卧室指了指。我这才发现,卧室的床上还躺着一位老人。“伯母她……”我欲言又止。“病了。”男人说,“一年多了,起不来床,只能这样躺着。”
给我盛盐的时候,男人又哼起了歌。我惊讶于他的洒脱和快乐,好奇地问:“你很喜欢唱歌吗?”男人嘿嘿地笑起来:“就算是吧,主要是我妈喜欢听。她说,听到我唱歌,心里就踏实,饭也吃得香,觉也睡得特别安稳。”
我的心里一阵悸动。表哥见我丢魂的样子,问:“怎么啦?有心事?”
我望着表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明天,我回家住吧。” 本版插图 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