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其实一点感觉也没有。它的到来一如岁月的递增、草木的生长一样让人浑然不觉。倒是在社会交往中，别人一次次话语的提醒，让你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年龄。

　　一次在街上遇到老家一位多年未见的村嫂，对方一见到我便大呼吃惊。在她的印象中，我应该还是从前在家上学时的模样。事后我对妻子说，对方只看到我变化之大，岂不知她在我的眼中，也正如她对我的感觉一样。

　　另一次是外出回来，送我的司机是一个尚未结婚的年轻小伙儿。路上，对方张口闭口称我“叔”，我亦不觉有什么别扭，欣然接受。轮到我说话时，我却不经意说漏了嘴，数次以“老哥”自称，弄得“叔”、“侄”不分。

　　最让我感受到自己年龄变化的，就是到亲戚家去。称我“姑父”者有之，呼我“姨夫”者有之。因为妻子在家中排行老幺，如今妻姐做了祖母，我和妻子也相应荣升到“祖”字的辈分上。那一次到妻姐家去，她的小孙女直以“姨外爷”呼我，当时把我窘得脸涨涨然汗涔涔下。

　　去年我们住到新家以后，楼下新搬来一对夫妻，是两个刚退休的老教师。男的头发斑白，女的老态龙钟，我自然应该以父辈呼之。没想到对方显然不太领情，每每和我们说起话来，其中一个说起另一个时，总是以“你哥”如何如何、“你嫂子”如何如何称呼，似乎在有意提醒我们。

　　晚上回家，和妻子对坐静思，不禁悲从中来。看来在外人的眼里，我们已不再年轻。那中年人的特征，已明晰地刻在脸上，写在履历上，任凭脸上刮下一层皮，霜膏涂得有一寸厚，想甩也甩不掉，想装“嫩”也没门儿。偶尔与20岁左右的青年人相处，时不时还会冒出一句“假如我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年龄那该多好啊”的慨叹。

　　看到儿子一天天长大，个头越长越高，再反观自身，岁月容颜又怎能独为一个人留驻？“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也许在别人的眼中，我们早已是一道“人到中年”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