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单位干部化”？胡乱编的，因为实在想不起来该怎样说了。这里不是指“机关干部”，只是指一些单位官多兵少，想说“单位官僚化”，又怕有些读者不舒服。

　　有个朋友来信，说他以48岁的高龄当上了“中层副职”。我回话说不了解官场规矩，也不知道这个“中层副职”是个什么意思。朋友来信给我启蒙：事业单位不是公务员系列，也不能算官场，但是也像官场一样运作；“中层副职”属于“管理层”，有资格参加领导干部的例会。

　　于是我逢场作戏，回信表示祝贺，回信时不小心打错字，把“中层副职”打成了“中层富职”，老眼昏花，没细看就发出去了。对方以为我是蓄意挖苦，回信埋怨，责我孤陋寡闻，并对我进行二次启蒙：他那个区区不足70人的单位，“中层”共有40多人，除了老弱病残，几乎全是主任副主任！这就是所谓的“单位干部化”。人人要做官，层层封官加爵，盖幢办公大楼，一人一间，没几年就全坐满了。然而肉少狼多——不好，还是说“僧多粥少”算了，怎样才能“富”呢？

　　我于是打听了那个单位的事。新所长上任，第一件事是把“所”字换成了“院”，自己当上了院长。——我脑子木，那个“所”字在汉语中用得比较多的是“研究所”、“厕所”、“看守所”，称他所长，一般是不会误把他当作“厕所所长”的，他为什么会嫌“难听”？“院长”就一定中听过瘾吗？恐怕不一定——我胆小，不敢举例了，说出来有人会怨我恨我。

　　既成了“院”，下面就可以设“处”、“办公室”以及“中心”。特别是“中心”，名目繁多，如“××研究发展中心”，还有什么“××开发中心”、“××评价评估中心”等，我不想再了解了，知道这些东西也不难，找家单位沿着走廊数牌子，够你抄一页纸。

　　但是一个60多人的“院”，有40多人是“中层”，还剩20人分别是“上层”和“下层”。“下层”——或曰“基层”，甚或“底层”，真是很有趣的事。几十个主任副主任，吃饭要挤三四桌；外单位有人来找个人，问不清楚，在走廊上喊一声“×主任”，几个办公室都有人把头伸出来。

　　主任多了，都想制造政绩，于是就生事。一是没完没了地开会研讨，没完没了地“视导”、“验收”，没完没了地总结评比；二是动不动就编各种“论文汇编”、“交流文选”，定价一般每本五六十元，本系统人手一册——几十个“中层”，形成七八个团伙，各自都编书，都要往下摊派。虽然是“垃圾级印刷品”，可是毕竟能把钱刮上来。南京有位老人对我说，各单位派发给他的书刊，他每顿饭便撕几张铺在桌上，“吐鱼骨头”；后来越送越多，他受不了了，80多岁的人了，还要吃下多少鱼才能把这些“经验总结”和“论文集”用掉啊！

　　20年前，听西北某单位一干部说的事，和今天听到的故事差不多。那家研究所的干部实在太多了，所长副所长主任副主任一大群，结果单位的木匠和锅炉工反而走俏：椅子坐坏了，不给木匠一包烟，木匠就推说忙得不得了，不给换的；如果不孝敬锅炉工一点什么，就别想喝到真正的开水——现在好了，单位后勤社会化，不愁找不到价廉物美老实听话的农民工，当个“中层”也不怕被勒索了。

　　有点烦，不说了。欢迎对号入座。

　　（据《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