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村村通”后，老家祖祖辈辈“晴天扬灰地，下雨水泥路”的历史结束了，以前连个马车都不通的乡下，如今村民们也和城里人一样坐上了公交车。

　　一天傍晚，我从嵩县旧县镇坐车回娘家花庄，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看车上人不多，我想再给父母买点水果，就交代司机等我一会儿。他说：“你快点，人满就走。”

　　买完水果回来，发现司机正在等我，说车上人少，他的车不走了，大家都上了另一线路的公交车，绕点路，也不多收钱，把大家都送到家。

　　车满员了，但这个司机迟迟不开车，大家着急。司机说：“有人捎信也要赶末班车，乡里乡亲的就这么几个人，把谁扔下都不忍心，大伙儿耐心等等。”

　　正说着，一个40多岁的彪形大汉走上车，大声问：“司机，到终点站多少钱？”司机答：“4元。”“怎么又贵1元，坑人不是？”司机说：“别人都掏3元你也得出4元，因为你有钱呀！”一车人都笑，说3元是啥年代的事了。

　　这些天下暴雨，把路面冲坏了一段，车轱辘陷进去又缓慢地上来，一个塑料油壶倒了，售票员赶紧扶起来。司机说：“给老皮捎菜油，不收一分钱还得担风险，多亏没漏。”售票员问：“强子充话费的事办了没有？”司机一听连说：“忘了忘了，一会儿充话费，一会儿捎化肥，化肥话费弄糊涂了。话费明天再充吧，你记着提醒我。”

　　城市公交车是上车交钱，乡村的公交车是下车付费。一个看着很邋遢的人下车，司机没有等他掏钱开车就走，有人提醒售票员收钱。司机说：“这人不用掏钱，他坐车是玩儿，把他拉来，还得把他拉回去。以前我们不让他上车，可他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劲儿拽住车门就是不撒手，公交车成他的专车了。人憨呀，能人不和他计较。”

　　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一个妇女要下车，请求司机说：“我儿子有病今天出院，有很多行李，能不能麻烦您往村里再送我们一程？”她旁边坐着一个瘦弱男孩，十五六岁，脸色蜡黄，行李是方便面、酸奶等。司机回头一看说：“实际情况，今天可以，平常人多可不行。”

　　车上只剩下我一人了，我说：“发现你们和老乡混得真熟，一路上爱心不断，人也厚道，祝你们生意兴隆呀！”司机笑笑说：“农村和城市不一样，不光搭载人，还要捎他的小猪、小狗到集市上卖，车上常常人欢马叫。刚开始真烦，现在习惯了，其实农民很可爱。这条线路偏僻，生意不是很好，像今天，回来就是空车。有段时间实在不挣钱停跑了几天，可村民马上面临出行困难，有个三轮车载人翻车后，我们决定不挣钱也得继续干。”

　　我拿出两个苹果分别递给司机和售票员，说：“你们太辛苦了，这么晚了还没收车，一定饿了，要在城市，公交车早下班了。”他俩推辞一番接了苹果，司机啃了一口说：“是这理儿，我常不按时回家，俺老婆心疼我都有意见了。一个人跑车，一家人心不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