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墓志局部

　　武则天是盛唐文明的开拓者，其对中华民族之杰出贡献，集中体现于她建立大周政权后在神都洛阳的施政作为上。经济发展，文化发达，国力强盛。短短20余年，洛阳像一朵春天里盛开的牡丹，其光华璀璨无比。

　　当然，这些成功使武则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任用酷吏，枉杀无辜，成了这位经天纬地的女皇头上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翻开那段历史，就能看到一幕幕血腥刀光，其手段之铁血，令人触目惊心。

　　在洛阳、在长安、在偏远的州地，数百家宗室密戚、功勋大臣，难以计数的刺史郎将，皆因“莫须有”之罪名，身陷囹圄，死于非命。罗织之网，殃及千家万众，王子王孙亦难幸免。

　　据两唐书记载，唐永徽五年（公元654年），武则天费尽周折，登上皇后宝座，为了一展宏图，便清除异己，大开杀戒。先是害死王皇后与萧淑妃，接着杀了宰相长孙无忌（洛阳人，因反对高宗立武则天为后被贬杀）；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又杀了著名诗人、宰相上官仪（陕县人，因建议高宗废皇后武则天，被诬告与太子李忠谋反被杀），后来，索性连老臣裴炎、握兵宿将程务挺也未能幸免。

　　唐垂拱四年到永昌元年（公元688年～公元689年），武则天又先后以谋反罪连诛李氏宗亲数十人。高祖李渊、太宗李世民的子、孙、女、婿等，皆以各种罪名，或诛杀或流放。太宗曾孙李炜等10多人也因密谋迎立中宗事泄皆被诛杀。

　　天授年中，武则天改元不久，又以谋反罪诛杀了其丈夫高宗李治的第三个儿子泽王李上金和第四个儿子许王李素节。与此同时，泽王的7个儿子与许王的9个儿子一并被诛。

　　刘昫和欧阳修在新旧唐书里仅仅记下了这个瞬间。可惜可叹的是，泽王和许王的16个儿子祸起萧墙，英年早逝，有的连姓名都没留下来。他们被杀于何地，魂归何处，成了千古之谜。

　　1992年出土于龙门广化寺西的一方墓志为我们揭开了这个谜底。墓志的主人叫李璟，是许王李素节的第三个儿子。

　　墓志文记载：璟乃“太宗文武圣皇帝之曾孙，高宗天皇大帝之孙，今上（李隆基）之堂兄”。志文对李璟之死记述颇详：“则天临朝，王室有否，国事迁鼎，家丁覆巢。天授中，君与诸昆八人，佥被殛于舒州之地，享年二十六。”

　　许王素节为萧淑妃所生，史载“淑妃为则天所谮毁，幽辱而杀之”。素节因此“尤被谗嫉”，出为申州（今信阳南）刺史，不得进京。曾著《忠孝论》以献，更为武则天所不悦，改终身禁锢于岳州（今岳阳），后由葛王改封许王，除舒州（今安徽潜山）刺史。在常年颠沛流离中，受尽了屈辱凄凉。

　　天授元年（公元690年），李素节遭武则天侄子武承嗣以谋反罪所诬，诏赴洛阳。临行，有哀者哭于路侧，素节面无惧色地说：“病死何由可得，更何需哭！”从容赴难，到洛阳城南龙门驿，被勒死于路旁，年仅43岁。

　　龙门驿在龙门附近伊水西岸，武则天大周政权时称都亭驿，全国各地到达京都驿路皆汇聚于此。赴京官员进京，如遇假日皆宿于驿站附近。嗣圣元年（公元684年），宰相裴炎即被斩杀于洛阳都亭驿。李素节未得进京，便被缢杀于此，其兄李上金得到素节死讯，遂自尽于城内御使狱中。

　　素节被杀9子，两唐书仅见瑛、琬、玑、瑒4人名字，李璟名字失载。无独有偶，同时出土的还有一方志石，为许王第九子李琎墓志，被杀时年仅15岁。

　　两方墓志皆45厘米见方，除名字、享年不同外，文字雷同，字序一致，显系同时制作。志文记载其为唐开元六年（公元718年）十二月一日，“迁窆于河南府龙门乡之原”。

　　李素节被杀时，其子琳、瓘、璆、钦古4人因年龄幼小，死里逃生，被囚禁于雷州（今广东雷州市）。神龙年初（公元705年），中宗李显复位，封瓘为嗣许王；开元初（公元713年）封琳为嗣越王、璆为嗣泽王，过继为伯父上金之后（因上金7子当年皆被杀于隰州）。

　　李璟墓志记载：“天复睿图，时逾一纪，第十二弟卫尉卿嗣许王瓘衔哀备礼，克建丘茔。”将其9位兄长迁葬于龙门之西岗，遂使“九隧相树，千秋永终”。其时离李素节父子遇难已近30年。素节后得追封，陪葬乾陵。其9个儿子得以魂归龙门，葬于其被缢杀之地，由此可见李瓘葬兄之良苦用心。

　　时光离大唐盛世已经1000多年，史家的如椽巨笔告诉了我们许多，也遗漏了许多。李璟墓志铭记载了死者，也记载了暴戾、呐喊和呻吟。雄心与帝业、泪痕与苦难，都渐渐干涸、远去，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王朝。

　　正如李璟墓志所言：“出帝城兮数里，右崇岗兮左伊水，树萧萧兮坟垒垒，道路悲兮瘗王子，千古万古哀何已。”李璟墓志的出土，使我们发现了洛阳土地上的一处李唐宗室墓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块地方或许会给我们揭示更多的谜底。    本版插图 玉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