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山之巅,
不是我征服了山,
是山抬举了我,
让我接近了天!
…… ……
这是6年前我所写小诗《问山》中开篇的几句。
而今,我站在太行山上,面对“悬崖上的桃源”郭亮村,面对蜿蜒在红色绝壁上的千米长廊,巍巍乎,又一次接近了天!
喜欢郭亮村那直白而裹挟着历史尘烟的称谓,朴素又响亮;也喜欢“悬崖上的桃源”的称谓,听上去神秘而美丽;更喜欢称郭亮洞为“绝壁长廊”,这其中有一种在悬崖上自在溜达的大气与浪漫。
太行山,是男人的山!这是我走在山道上最突出的感觉。
它是那么阔,胸襟大咧咧地敞着。一个接一个的山头,犹如手挽着手的壮汉。树被裹进来了,泉被裹进来了,云被裹进来了,风被裹进来了,车被裹进来了,人也被裹进来了。
它是那么硬,骨架硬邦邦地耸着。一堆接一堆的巨石,犹如壮汉隆起的肌腱。石头的路、石头的桥、石头的房、石头的磨、石头的锄、石头的碾。这里似刀削,那里似斧砍,山脊梁连个弯儿都不会打啊,太行山就这么倔头倔脑地横亘在那儿,犹如胸脯厚实的庄稼汉。
当绝壁长廊出现在我眼前时,眼就那么一亮,心就那么一揪,不由地震撼!看吧,万仞峭壁就那么奇妙地被拦腰捅穿了,一条高4米、宽6米、长达千余米的长廊就那么优雅地蜿蜒而卧。
驱车穿过。那感觉不是在钻隧道,因为旁侧那一扇扇不规则的“石窗”把一幅幅绝美的太行画卷展现予你,让你应接不暇、惊叹不已。
登峰而观。当站在红岩绝壁大峡谷另一侧,俯视刚刚驶过的绝壁长廊时,我们惊呆了:暮霭沉沉中,那红岩绝壁竟显露几分威严与凝重。脚下是万丈深渊,对面是万仞绝壁,绝壁半腰的长廊如九缠十绕的曲线断断续续,开着灯的车辆,玩具车似的徐徐爬行,时隐时现。三三两两的游客,蚂蚁似的晃动穿行,犹如电脑游戏中被遥控的小人儿,显得极不真实。难怪外国人称此为“世界第九奇迹”,难怪大导演们乐此不疲地在这儿选景拍摄。李白的诗句用到此处应不为过:“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举步而走。一路下坡,这是享受长廊最惬意的时光。长廊一侧当年打洞时清渣排石的天窗,如今成了通风透光的观景台。这观景台随山就势形态各异,圆形、三角形、四方形、不规则形,形状不同,圈点的景色也不相同:或是圈住了一株绿树,它就那么不可思议地长在了“窗”前,婆娑多姿,枝摇叶摆,给傲慢的山崖平添几分柔美与曼妙;或是圈住了一缕炊烟,远处山崖上绿树掩映着石屋,崖居人家飘然世外的生活竟是那么超然。哦,站在崖壁看长廊,长廊是风景;站在长廊看风景,风景又成了景中之景!
如画的绝壁如诗的长廊,只是文人墨客的赞誉,郭亮人可不会这么虚张。当先祖定居悬崖,郭亮人只能以天梯为路,世世代代爬上爬下,油盐酱醋猪娃狗娃,所有的生活都维系在那窄半米高百米的天梯上。苦啊,郭亮人住在天上,却不能生活在天堂。直到20世纪70年代,郭亮村民卖牲畜、贩木材、买炸药、购雷管,13个壮士凛然受命,手举钢钎,腰系麻绳,悬空凿石。全村人战酷暑迎严寒,用了整整6年时间,付出血的代价,硬是在这绝壁上筑出了通向外面世界的天衢。不得不相信,愚公的后代,永远都想移山,永远都会移山,永远都在移山!哦,“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绝壁长廊本不是风景,它只是郭亮村通往外部世界的一条村路啊,但这条村路给郭亮人带来了无数的风景,它也就成了最美的风景。城里人来了,为的是看景,看城里看不到的景;郭亮人走出去了,也看到了风景,看到了在山里看不到的景。一条悬崖上的村路,就这样改变了郭亮村的命运,改变了郭亮人的命运。
鲁迅有言: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但丁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郭亮人说:开出一条路,总会有人走!
路啊路,路的话题还真是说不尽道不完!其实,不同的路有着不同的风景,不同的路有不同的生活。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看你自己了。
仰望红色崖壁上的天路,我不住感慨:连这样的绝壁上都有路可走,那么,只要你会走,路应该是永远不会被走绝!
世界上只有绝望,没有绝路,对不对?
我只能慨叹:这样的绝壁,这样的长廊!这样的长廊,这样的绝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