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拉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了,在护士的带领下依依不舍地走进了手术室的大门,沉重的大门“砰”地一声响,我们就被这扇门隔在了两个世界里。
猛然间,我感到周身一沉,像负了千斤巨石,而这个“负”并不是肩上的,而是周身,没有哪一个地方空载,包括发梢。
这重负又仿佛眨眼即逝,紧接着是周身被抽空的感觉,从大脑到肌肉,感觉自己仅剩下一张壳,内里的东西被一下子抽空,浑身轻飘飘的,如果有一阵风,我一定会被吹走。
此时,两个弟弟一人抓住了我的一只手。我一下子又恢复了镇静。在这等待中,我设想了一千种结果,好的、坏的、忧的、喜的。
我的身躯在手术室外,心绪却在手术室内。对于手术室里的一切,我只是从电影、电视以及一些平面的图片上看到过,心绪却怎么都集中不起来。
手术室正同时进行着数场手术,室外等了许许多多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是病人的家属。
一位并不年轻的女士哭起来,极压抑,又不敢放声,肩膀一耸一耸的。受其感染,又有几个人哭了,低低的……
忽听门响,手术室外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过去,护士高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人箭般冲过去,没有叫到的人长喘一口气,被叫到的人脸色一下子变得蜡黄,急切地问几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向医院的血库取血。看样子,那位病号手术中出现特殊情况。
我在心里祈祷着……
又是门响,相同的场景再次出现,这次,护士是让另一位病号的家属快去取“CT片”,赶紧送来。被叫到的人眼里含着泪跑去……
唉,看样子手术室里又出现了异常。我为那位素不相识的病人和自己的妻子再次祈祷着……
就在这难挨的等待中,手术室的大门又一次敞开了,担架车推出了一位病号,大家一下子围上去,等看清病人的面容,病人的家属扑上去,其他的人以极快的速度退向一边,然后是更焦急的等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还在等待的人的焦虑被越来越多地写在脸上,人们都在盼望着下一个被推出手术室的病号是自己的亲人。
在漫长的等待中,妻子被推出手术室,我扑过去,第一个动作就是一只手摸向妻子的额头,而另一只手伸向她的鼻孔下面。
额头凉凉的,但我的另一只手分明感觉到妻子的鼻息中有一股气流……
谢天谢地!我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本版插图 玉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