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钱。刚毕业那会儿,一个月挣两千块钱,想挣到五千。后来一个月挣到五千了,又想挣到一万。
爱钱的人不只我一个,你也爱。我们都是小人物,都渴望轻松致富,都是钱少的时候想钱多,钱多的时候还想再多。
因为钱是生存前提,是抗风险能力,是打造“自由”的零件之一。
问题是,为了能够自由、安闲、低风险地生存,我们究竟需要多少钱?
其实无需太多。在中部六省,如果你已经有了房子、汽车,夫妻两口儿都有工作,每个家庭成员都没有身患重病,那么一个月挣到五千块钱,已经可以生活得很幸福了。
在某些小城市,这个标准甚至还可以再低一些,夫妻双方平均每人月薪一千五百块钱,都能确保一家人生活得不错。
可是为什么我们还要无休无止地挣更多的钱呢?
大概是因为我们太俗,境界太低。
境界低的人跟境界高的人一样,都在追着幸福跑,但是前者目光短浅而且易受刺激,总会不由自主地把幸福建立在比较之上:我是否比我的同学收入更高?我家的房子是否比我们邻居家的房子更大?我的车是否比我同事的车更牛?绝大多数俗人每天都这么比来比去,然后愚蠢地、下意识地、不可抑制地自满或自卑。
因为比较,我们把手段(挣钱)当成了目的(挣更多的钱)。
因为比较,我们在本来可以拥有安闲和自由的时候,反倒越来越多地放弃了安闲和自由。
境界高的人跳出了这个愚蠢的小圈子,明白生存前提,从此知足常乐。
假定劳动是成本,幸福是收益,那么很显然,境界高的人只需要花很小的成本就能达成幸福,而境界低的人却需要无休无止地支付成本,并且只能在痛苦中偶尔体会到一点儿虚假的幸福。
境界之所以重要就在于此:它能让我们活得更划算。
陶渊明和梭罗那帮境界高的家伙之所以被人称颂也在于此:他们比我们活得划算。
好,为了活得划算,我也想从境界低的人变成境界高的人。我该怎么办?
宗教界提供了很多方法:冥想、坐禅、祷告、忏悔、修不净观、离群索居……
文学界也提供了很多方法:鸡汤、哲思、诗词、庄子……
我一一尝试,效果不佳。
身为俗人,会有很多正常反应:求而不得、爱侣别离、被人议论、遭人白眼以及瞧见不公平之事,种种烦恼不但有,而且常有。没事儿读读老庄宏论,或者翻翻刘墉等人的鸡汤文章,貌似豁然开朗,一切看开,真正身临其境,还是免不了会沮丧、会哀痛、会怨恨、会愤怒。
现在我想通了:不可强求。一个雅人,不能强求他变俗;一个俗人,也不能强求他变雅。因为你强也强不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想瞬间就脱胎换骨,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也就是说,境界低就境界低好了,我们不妨继续比较,继续恶俗,继续莫名其妙地恐惧和忧虑,继续愚蠢地自满和自卑。我们继续折腾,想挣八万就奔着八万努力,想挣十万就奔着十万努力,折腾到绝望,境界就来了。
梭罗是天生异禀,没经过折腾就有极高的境界;而陶渊明、蒲松龄、建文帝等“国产”高人,哪个不是折腾到绝望之后才有的境界?
让我用山东牟氏庄园主人牟国珑的一首诗来收尾:
清风两袖意萧萧,山径虽荒自兴饶。世人由他竞富贵,山中容我老渔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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