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老秦每天上班都哈欠连天,说老伴整宿睡不好觉。老伴睡不好觉他当然也睡不好。经常是他睡得正香时老伴突然坐起了身,把他捅醒。说结婚这么多年,我给你们家卖了多少力气啊,我这一身的腰腿病,都是这些年在你们家累出来的。然后如数家珍,一宗一件,公公婆婆,大姑子小叔子,受了谁的委屈,挨了哪些劳累,均说得一清二楚。老秦一直在城里工作,前几年才在城里买了房,把老伴接了出来。
一个办公室五个人,每天听老秦的诉说成了固定节目。更年期这个词语,也迅速在办公室蹿红,成了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名词。谁哪天心情不好,顺带着就会说一句:我是不是也更年期了?
稍一留神,才发觉更年期在生活中成了时尚词语。哪个女同事脾气不好,一准会有人说她犯更年期呢。妈妈爱叨叨孩子,孩子便说妈妈患了更年期综合征,其实那位妈妈刚35岁。一位大姐总觉得胸口憋气,吃了很多调理更年期的药品,结果不是。X光显示是肺部隐蔽的一个部位出现了炎症,差一点耽误了治疗。
还有些人到了谈“更”色变的程度。我因为经常登山,认识了一位“山友”,她谈起自己姐姐的更年期,说得更邪乎。姐姐原本是个贤惠的女人,对丈夫和孩子都很好。自从犯了更年期,整天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总怀疑丈夫会在某一时刻出轨。于是整天跟在丈夫屁股后头。记得那天,我们在山顶上为这个话题探讨了半天,也笑了半天。笑着笑着便心生苍凉。女人的一生,是生理告诉身体你走到了哪一步,就像山上的花儿一样,不经意地为季节开放。
有一次回老家,无意中问起母亲记不记得自己的更年期什么样。母亲追问了我半天,她居然从没听说过这个词儿,更别说有关更年期的种种症状了,母亲懵懂的样子像个孩子。这让我诧异,母亲那辈人的辛劳,是多少文字都难以描绘的。但再辛劳,属于女人的性别特点不会改变吧?我索性串了左邻右舍的门子,问起母亲的两个老姐妹。一个是我叫婶子的人,像母亲一样对更年期一无所知。另一个是我的二娘,见多识广,是知道更年期的人。她回忆起自己的那段岁月,一口咬定从来没有“更”过,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当时刚包产到户,一家分了几亩地,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哪有工夫更年期呢!”二娘如是说。从二娘的嘴里我琢磨出的意思是,更年期原来是可“更”可“不更”的,那是闲人的“活儿”,“忙人”是没工夫或者不屑于“更”的。
作为一种生理现象,每一个女人都有“更”的权利,这就像吃饭和睡觉一样,是必然经历的一个过程。可这个过程本身,也有些有趣的现象。记得十几年前,一位五十几岁的老大姐说自己好像更年期了,就有同事说她,这是隐私话题,不能随便让人家知道。现在我留意到,更年期的话题已经能上公开场合了,有位朋友三十出头,有一天心情不好,就大张旗鼓地当着男女同事宣布:我更年期了,谁也不要理我!
女的“更”男的也“更”,老的“更”少的也“更”。当然有人“更”得真,有人就“更”得假。更年期像时尚物品一样,似乎有了流行的趋势,但它是奢侈品,劳动的女人是无福消受的。
不否认更年期的反应程度人与人不一样,但现代人的更年期有矫情和夸张的一面,当是所言不虚。如果说,我对母亲她们小范围调查不足为凭的话,那至少也说明,更年期是与劳动强度成反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