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来到曹休墓考古现场参观考古新发现。             记者 张晓理 摄 曹休墓发掘现场。 记者 张晓理 摄

　　洛阳发掘曹休墓的消息（本报5月18日曾作报道），连日来成为各大媒体和网站追逐的焦点。近日，随着曹休墓的发掘出土，已经被确认的安阳西高穴曹操墓再次“热”了起来，一些热心网友更是将二者进行对比，探究差异，思索原因。

　　让网友们疑惑不解的是，在等级制度森严的东汉、曹魏时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与身为其族子的曹休在身份、地位上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但象征墓主人身份的墓葬内收台阶却意外地一致，两个墓葬在形制和规格上差别也不甚明显……曹操位更高，何以“降阶”而葬？曹休墓真的是为曹操墓的存在提供了佐证吗？安阳曹操墓是否还有“软肋”？网友们纷纷质疑。

　　形制相似 网友发出质疑

　　5月20日，一篇题为《从曹休墓的发掘，聊聊对安阳西高穴曹操墓的质疑》的帖子出现在洛阳网、洛阳信息港、大河网等网站的论坛上。

　　在这篇帖子中，网友“正好”提出，根据自己对曹休墓和曹操墓墓葬形式的全方位比较，发现两个墓葬的墓道均为长斜坡式，且长度仅相差不到5米，土圹东西长度相差也只有7米，墓道均为东西向，墓室土圹内收台阶均为7级……

　　依据这些判断，“正好”提出质疑，作为被追封为魏武帝的曹操，“生前已经享受所有帝王应该享受的一切待遇”，他的墓葬规格应远远超出诸侯王的级别，更应远远超出作为列侯的曹休墓葬规格。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质疑：安阳西高穴曹操墓真的是曹操墓吗？

　　这一声音发出后，立即引来众多网友的回应，大家纷纷四处收集资料，对两者进行比较。网友“洛神”提出，曹操生前地位已经基本确定，他的墓葬肯定要按照皇帝的规格来修，曹休仅仅是曹操的族子、曹魏的大将，他的墓葬规格应该和皇帝的规格有很大的差别。

　　网友“石在”也提出，曹休墓在洛阳，洛阳是不是应该有曹操墓？况且在曹休墓周围还发现了多座与其形制相似、方向一致的大型墓葬，这些会不会是曹氏的家族墓？同时也有网友提出，按照史书记载，曹操死于洛阳，对于提倡“秘密埋葬”的他来说，死后大张旗鼓地将遗体从洛阳运至数百里之外的安阳，必将引起过往群众、路人的关注，很容易暴露其墓葬地址，这与曹操多疑的性格是否存在矛盾？

　　在质疑声中，也有网友反驳：安阳曾是曹操的封地，作为那里的“地主”，按照世袭制度，他的孩子也是那里未来的主人，他没有废掉汉帝自坐龙椅，就是让后人还把他当汉臣。他的墓应该是死之前就备好的，还想让人以汉臣看待他，墓建在封地很自然。

　　比较差异 发掘人各抒己见

　　针对网友提出的疑问，我们采访了安阳西高穴曹操墓的发掘人潘伟斌和洛阳曹休墓的主要发掘人之一、市文物二队研究室主任严辉。

　　潘伟斌和严辉再次对两个墓葬的形制进行了全方位对比：

　　曹休墓 朝向：坐西向东，偏南10度或20度；结构：砖室结构墓，由前室、后室、南侧室、北侧室、耳室等组成；封土：无；墓道形制：斜坡式；墓道长度35米； 南北长：50.6米；门：木门；土圹内收台阶：7级。

　　曹操墓 朝向：坐西向东，偏南10度或20度；结构：砖室结构墓，由前室、后室和两个双侧室组成；封土：无；墓道形制：斜坡式；墓道长度：39.5米；南北长：57米；门：石门；土圹内收台阶：7级。

　　根据对二者的对比，不难发现，曹休墓和曹操墓的墓道相差不到5米，墓室南北长相差不足7米。

　　对众多网友提出的两个墓葬的内收台阶均为7级、台阶和墓主人的身份到底有多大联系的问题，两位发掘人也分别谈了看法。

　　严辉说，虽然文献并没有明确记载，但从目前掌握的考古资料来看，土圹内收台阶应该和墓主人身份有关，特别是曹休墓，因为墓主人身份确定，他是一个侯的级别，所以他使用的墓葬应该和他的身份相符合。不仅如此，在曹休墓的周围，考古人员还发掘了两座与其形制相似的大型墓葬，这两座墓葬的内收台阶为5级，墓葬的规格大小也与曹休墓有一定的差异，这也显示了内收台阶的等级与墓主人身份有一定的关系。

　　那么，是不是由此可以认为，曹操墓的7级台阶和曹操的身份不符呢？对此，潘伟斌认为，尽管两个墓葬存在着许多相似之处，但两者之间也有很多明显的不同，曹休墓规格明显低于曹操墓，曹操墓从墓底到墓顶有6.5米，约三层楼高，曹休墓就没那么高；曹操墓有15米深，曹休墓也没那么深。另外，曹操墓的4个侧室分别位于前、后室两旁，而曹休墓的4个侧室则集中于前室，左右各两个；曹休墓是砖铺地，每块砖长约40厘米，曹操墓是大青石铺地，长度在90厘米到130厘米，大而规整……综合各种比较结果，他认为曹操墓和曹休墓存在着很大差别，仅凭墓葬内收台阶来判断墓主人的身份地位，理由并不充足。潘伟斌甚至认为，既然已经确认的曹操墓和曹休墓均为7级台阶，那么这可能从另一方面证明在东汉、曹魏时期，墓葬内收台阶和墓主人的身份并无联系。

　　记者连线 专家发言

　　网友的质疑是否值得思考，两位发掘人的观点又该如何看待？为此，记者电话连线了曾参与曹休墓专家座谈会的几位专家。

　　观点一：曹操墓确认符合史料记载。

　　国家博物馆研究员信立祥认为，安阳曹操墓的认定，既吻合了曹操自己留下的遗令，同时也与各种文献记载非常符合，因此其准确性毋庸置疑。而对网友提出的“曹操秘密埋葬制度”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强势性格，信立祥认为，外界常说的秘密埋葬制度，其实是在宋代以后的评书里经常出现的说法，是文学作品对曹操本人的一种丑化和否定。

　　陕西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焦南峰表示，西高穴墓地地望与历史文献和考古资料相印证，且墓形制、规模与文献记载相符，是帝王级的大型陵墓。同时，该墓葬与两汉、南北朝、隋唐的大多数陵墓不同，均无封土，此与“高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的文献记载相同。此外，出土的物品和骨骼鉴定等也均与史实相符。

　　观点二：内收台阶与墓主人身份有关。

　　尽管专家认为曹操墓的确认毋庸置疑，但这并不表明墓葬内收台阶与墓主人身份无关。

　　信立祥认为，由于在曹休墓周围又发现有与其形制相似的墓葬，但台阶为5级，因此推断墓葬内收台阶与墓主人身份有关是有一定道理的。并且以曹休为侯，墓葬为7级、且台阶数量为奇数来推断的话，皇帝的墓葬台阶有可能为9级。不仅如此，在中国的礼制中，9、7、5、3、1这样的制度也是有记载的，如周天子九鼎，公卿七鼎、之下五鼎的说法。这些都可以推测，皇帝应该为9级。

　　对此，北京大学教授赵化成也表示认可。他认为，从曹休墓看出曹魏时期陵墓的一些特征，尤其是墓的台阶，是有等级的，曹休墓是7级，另外的墓是5级，大体上是与身份符合的。

　　赵化成表示，对于台阶的问题，过去考古界还不太了解，他曾经在甘肃参与过一个战国晚期的墓葬挖掘工作，该墓就是9级台阶，因此推断7级、5级、3级……不同的级别墓葬大小跟级别是非常有关系的，这跟墓主人的身份当然也有关系。

　　观点三：两墓虽相似，但差异也很大。

　　对于网友提出的两墓葬形制相似的问题，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刘庆柱认为，虽然两个墓葬在许多地方都存在相似点，但其实差别还是很大的，比如曹操墓是青石铺地，墓室底砖为90多厘米的大砖，而曹休墓只是砖石铺地，底砖也只有40多厘米；另外，曹操墓是石门，曹休墓是木门等，这些都显示了两个墓主人身份存在的差异。

　　焦南峰同时表示，从两墓出土的物品来说，曹操墓出土的物品明显比曹休墓要贵重许多。

　　观点四：曹操墓葬7级台阶符合“魏公”身份。

　　对于7级台阶之争，几位专家的观点是：虽然曹操和曹休在身份上有一定的差距，但曹操墓葬的7级台阶原则上是与曹操生前“魏公”的身份相符合的。

　　信立祥认为，曹休生前的最高级别为大司马，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而曹操呢，一直声称不做周武王，不称天子，他在死的时候身份只是“魏公”，公比侯虽然高一级，但与王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况且其墓葬是在生前就规划好的，因此与曹休肯定存在相似之处，但差别不会很大。

　　焦南峰的观点亦如此。他认为理论上来讲，曹操生前为魏公，曹休为大司马，虽然有差距，但并不算大，这两个人的墓葬应该都属于高等级的贵族墓葬，况且曹操的墓葬应该是预制的，应当与其当时的身份相符合。两墓葬同为7级台阶并无太大疑问。

　　观点五：真相如何，有待考证。

　　事实真相到底怎样？刘庆柱认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曹休墓是曹魏时期一个非常重要的墓葬，起到了结点的作用，两个墓葬的对比，对了解东汉和曹魏时期的墓葬制度有非常大的作用。

　　信立祥表示，曹休墓跟西高穴的墓葬一样，都是曹魏的，都是宗室墓葬，其他的非宗室的墓葬是不是也一样？曹休墓不是孤立的，他和曹魏的陵墓究竟是什么关系？考古学界应该以这些墓为线索，继续寻找曹魏的墓葬群。

　　焦南峰也认为，曹休墓的存在不应当是孤立的，他与他的亲属从理论上和逻辑上应该葬在附近，因此，钻探和考古工作应该继续。

　　网友们的争论仍在继续。透过这些争论，可以让我们更加关注历史、关注考古、关注洛阳！     本报记者 李燕锋 见习记者 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