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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官妻子在省委门口遭警察殴打
公安称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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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年 7 月 21 日 星期    【打印】  
厅官妻子在省委门口遭警察殴打
公安称打错了

    厅官妻子在省委门口遭警察殴打

    公安称打错了


    湖北省政法委综治办副主任妻子被6名警察殴打16分钟,武昌公安分局道歉称“误会”。

    打错了。公安错打了政法委副厅级干部的家属。武昌公安分局派驻湖北省委大院的6名便衣警察错打了湖北省政法委综治办副主任58岁的妻子。

    “大水冲了龙王庙,公安便衣把省政法委领导家属当做上访对象给暴打了!而且这事,就发生在光天化日下的省委大门口。”昨日,网上热传“打错门”,网友纷纷以“太搞”、“很魔幻”、“生活比小说更有想象力”、“令人发指”发表评论,也有很多网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记者调查核实发现,网帖所述基本属实,被打者陈玉莲的丈夫是湖北省政法委综治办副主任黄仕明,为副厅级干部。陈玉莲至今还在住院,她对南都记者称,公安方面的领导来医院道歉时说,打人纯属误会,没想到打了你这个大领导的夫人,被在场者当场反问“领导的夫人不可以打,那老百姓就可以打了?”

    有网友评论说:问题不在于打人,而在于打错了人,打了领导的家属。以后领导及领导家属靠近政府大院时身上应该挂个牌子——我有身份,不要打我。

    网帖惊曝

    省委门口6名警察暴打“黄厅爱人”

    这篇题为《惊曝!湖北省委门口领导家属被便衣误作信访对象暴打》的帖子称:6月23日上午,湖北省政法委综治维稳办某领导的妻子陈玉莲到位于武汉市武昌区水果湖的湖北省委机关办事,在门口打手机给政法委领导时,突然从省委大院冲出6名男子,一个身着黑色圆领衫、红色短裤衩、戴着粗项链的光头男人照着陈玉莲头部就是一拳,又照其腿猛踢一脚。被打得东倒西歪、眼冒金星的陈玉莲质问:我是省委干部的家属,你们为什么打我?但继续被打。

    网帖称,6人围住她左一脚,右一脚,像踢足球一样在她身上猛踢,数次把她打倒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其中3人又一拥而上,同时用脚猛踢她的下身,再次把她踹倒在地,上身和头部磕碰在岗亭铁栏杆上。6名男子围殴她16分钟

    帖子称,现场一位认识陈玉莲的邻居上前劝说,“她是省委大院领导的家属,你怎么也打?”“这不是你们的事,不用你们管。”陈玉莲的另几个邻居也从省委对面小区跑过来,说,“她是省政法委‘黄厅’的爱人,你们不能打了。”6人便说,你们叫她家里来人把她弄走。又过了近半个小时,趴在地上神志不清的陈玉莲,被人用车拉到了省信访中心的一个公安室,被两名警察看守。

    陈玉莲缓缓清醒过来后,打电话给丈夫求救,11点52分,陈才被解救出,送往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经医院诊断,陈被打成脑震荡,软组织挫伤几十处,左脚功能障碍,植物神经紊乱……她躺在病床上,浑身哆嗦,呕吐腹泻不止,连续发烧,身心受到重创。

    当日下午5点多钟,武昌区委政法委副书记,武昌区公安分局政委,水果湖派出所所长等一行看望陈玉莲。分局政委说:“领导知道这事后很重视,你看我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并说,“误会,纯属误会,没想到打了这个大领导的夫人”。

    发帖者还对这位分局领导的话进一步质疑:从领导这话不难发现,一是打人是正常的,只不过今天打错了,所以称误会;二是因为你不是一般上访群众,而是省委大院领导家属,所以误会了;三是打人也是工作任务。

    监控录像

    录像全程记录殴打16分钟

    “其中一个人两只手抓着我姐两条胳膊,像是日本相扑的动作,把我姐甩在地下,脑袋和四肢全部着地”。

    南都记者调查核实发现确有陈玉莲其人,她的丈夫是湖北省政法委综治办副主任黄仕明。黄仕明本人昨天下午向南都记者证实了爱人被打一事。

    陈玉莲被打过程,被省委南大门几处监控摄像头全程摄录。看过录像的陈玉莲家属告诉记者,录像非常清晰,施暴过程“惨无人道”,从6月23日上午9点10分到9点26分23秒,殴打过程持续了超过16分钟。

    “简直就像一群疯狗。”看过录像的陈玉莲妹妹陈翠莲告诉记者,“打人的那个光头,满脸横肉,人高马大的,一上去就把我姐姐的提包一脚踢飞几米远,对着头就是一拳,照着大腿又是一脚。他们的装束既不像工作人员,也不像好人,更不像人民警察,看上去完全就是黑社会。”

    “后来又有四个人一起上,一个人拉着手,三个人用脚踢,推倒在哨兵的铁护栏上。我姐姐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他们打倒在地,其中一个人两只手抓着我姐两条胳膊,像是日本相扑的动作,把我姐甩在地下,脑袋和四肢全部着地。”陈翠莲描述录像。

    陈翠莲说,“姐姐身高不到1.6米,体重只有82斤,打人的六个人身高全在1.8米以上。我们到医院看到姐姐身上到处都是青斑,家里人没有一个不掉眼泪的,姐姐几次都不想活了。”陈翠莲还说,姐姐右臂残疾,当知青时因劳动受伤,骨折后变形,至今仍是弯曲的。

    陈翠莲还介绍,由于被打的是省政法委干部家属,省市领导非常重视,“光我知道,省政法委有15个领导都看过这个录像,武汉市公安局的一把手也看过。”事后家属强烈要求将录像曝光,但直到目前“录像仍被有关部门封存”。

    “我在想,如果被打的不是我姐姐,如果是一个农民被打了,是一个普通人被打了,他们领导还会这么重视吗?我甚至想,他们可能连公安干警的身份都不会承认。”


    伤者自述

    领导夫人不可以打,那老百姓就可以打了?

    南都记者联系到了仍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住院治疗的陈玉莲。陈是湖北省妇幼保健院退休医生,现年58岁,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在电话中告诉记者,被殴确为事实。

    陈玉莲回忆:6月22日,她与湖北省政法委一位副书记曾通电话,约在次日见面。找这位副书记,陈说主要为两件事,一是自己职称和待遇问题。另一件事是几年前她的女儿在湖北省某大医院治疗时,“因为医疗事故去世,属于非正常死亡,法医鉴定非常清楚,公安机关早立案了,但由于一些干扰案子一直没办下去。这次也想顺便问问案件的进度。”

    6月23日上午,陈玉莲在进省委大院南大门时被卫兵拦住。陈说,我是桃山村的,找政法委副书记。陈住在桃山村小区,是省委机关宿舍,正对省委机关南大门,仅隔一条马路,距离也就10米。她告诉南都记者,省委大院有一个食堂,平时作为大院家属自己常进进出出,没想这天被拦了下来。卫兵让陈先给里面要找的人打个电话。

    “我先生以为我开玩笑”

    陈掏出手机,正在拔号中,“这时,一个剃光头、穿红短裤、脖子上戴一条手指粗的银项链的男人,从大院出来,二话不说一拳打在我的头上。我眼冒金星,当时就坐在地上。”

    “那个男的一看就像黑社会,我很害怕,我说你干吗打人,我是省委的家属。他说,就是省长老婆我们都打,就又踢了我两脚。从大院又出来几个人,把我架起来,拳打脚踢,我就昏过去了。”陈说,“前面那个人,踢了我几次,又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打,我说我快奔60岁的人了,我犯什么法你打我?有围观的人也说不许打人,他们把围观的人隔开,继续打我,后来的事我就失忆了。”

    陈玉莲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信访中心一个公安室。“一个警察坐在我对面,把脚跷到桌子上,冲着我的脸,这个镜头对我刺激很大,我的脑袋就有点开始活动了。我说我很不舒服,要上医院,一个警察就骂我,骂得很厉害,我就很害怕,在那坐了一个多小时,脑袋一片空白。”

    “后来那警察打了个电话,他一放下,我就抓起电话,给我先生求救。他当时正在河南出差,开一个会,开始他还不相信,以为我开玩笑,后来就给他的领导汇报了,他领导也是不相信。过了很久才来人把我救出来。”

    “我以为打我的是黑社会”

    陈介绍,医院对她的诊断是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植物神经紊乱,血压也陡然升高,“我原来是低血压,被打后变成了高血压。腿完全都不能动了,全身有百余处青斑,大的就有几十处。吐得很厉害,发烧,心脏胶痛,半个月都不能下床。”

    “打我时,我还以为他们是黑社会的,后来听说他们的身份居然是人民警察,我感到非常震惊!”陈玉莲说,住进医院后,不断有各级领导前来道歉,“有武汉市公安局的,有武昌公安分局的,有局长,有政委,还有水果湖派出所的正所长,副所长。

    “公安在医院守着我”

    网帖中称武昌公安分局那位领导当众说的话,也被陈玉莲证实。陈说当时在场有几十人,那位领导“连说误会误会,他们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这么大一个领导的夫人”,当时有一个在场的人就站出来质问:你说打错了,领导的夫人不可以打,那老百姓就可以打了?

    在医院治疗20多天后,陈的记忆才慢慢恢复,“那些很可怕的场面,越来越清晰了,我就特别恐惧特别害怕,每天让护士要把门锁上才能睡着。”

    更让陈玉莲不能接受的是,在她住院的头10多天里,“他们每天都派公安干警在医院守着,不让我休息,有个派出所所长连我上厕所也要站在厕所门口。”陈的家属对此表示强烈抗议,后来“跟武汉市公安局一位局长打了电话,这样才没有再派人来了”。

    目击者说

    上访多年,第一次见这么恶劣的

    南都记者还联系到现场目击到整个过程的原华中农大医院教授周旭荣和他的老伴付万生。

    周、付两位老人在电话中均向记者表示,他们事后曾浏览过网上的帖子,认为网帖内容就是事实,与他们所见一致。当天周、付两位老人到省委南大门想找纪委某书记反映自己的问题,目睹了陈玉莲被打的全过程。周上前劝架,但被对方喝止。周帮陈捡起被打落在地的帽子和包。“当天那女的戴一顶白色太阳帽,被光头一出来一掌打落在地上,手提包也被踹在地上。”

    陈玉莲被打后,在地上躺了半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把陈带走。“女的不肯上车,被车上人和下面打的人连拖带踹拉上了车。”两位老人还记下了车牌号:鄂A·W0244.在武汉,“W”是政府车辆编号。

    为了自己的事,周旭荣和付万生两位老人曾上访多年,还去过北京等地。周说,我到过很多地方、很多机关上访,见过的事情也很多,“但像这次这么恶劣的,说实话,我们都还是第一次看见。”

    记者调查

    打人者系公安“信访专班”人员

    据陈家事后从公安部门拿到的名单,6名打人者分别为:肖某某、普某某、郑某某、刘某某、潘某某、余某某。他们的身份经核实,均为武汉市公安局武昌分局干警。

    湖北省政法委一位知情人士也向记者证实,打人者确为公安局便衣警察。他们编制属武昌公安分局水果湖派出所,是公安部门设在省委大院的“信访专班”人员,任务则是维护治安秩序,如一旦发生冲击省委大门,有打砸烧等突发事件,则由他们来维持治安。

    事发当天,陈玉莲被打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据陈家属说,从已掌握的事实看,当天打人还是属于个人行为。虽然大家也在怀疑事件背后是否有人授意,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有哪个领导操纵指使授意他们这么干”。

    据上述省政法委人士透露,打人的6名警察,目前状态为“下岗、停职、反醒、等候处理”,但还没有任何处理意见。陈家表示,“事发后,他们不断来找我们说情,要求法外开恩,从轻处理,甚至不处理。还说如果把他们处分了,就会影响整个单位的荣誉,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先进单位,处分了先进称号就会受到影响。另外他们还讲情说,打人者的家庭都很困难,如果处分了以后生活会受到影响,请求从这个角度同情他们。”

    但陈翠莲从公安内部人士得到的消息却称,打人的6名警察被停职后,“已经安排他们出去旅游了”。但此消息未经本报记者证实。“作为家属,我们要求一定要依法依规处理,如果有人袒护包庇,不但我们不会答应,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是不会答应的。”(据腾讯网)


海航员工向滞留旅客下跪道歉

乘客叫没用

“海航大叔”双膝下跪,向乘客道歉

大河网-河南商报7月20日报道 18日,在天涯论坛三亚版出现《康森台风登陆,海航大叔对延误的乘客下跪道歉》一帖子及视频。视频中,一位自称地勤人员的工作人员向滞留旅客下跪道歉,并请求旅客登机。一名女乘客连续多次大叫:“没用……”并要求其他乘客不要心软,称“跪了就了事了?”

海航“大叔”下跪

记者获悉,该地勤人员确实是海航工作人员,属于现场客户经理级别,却不是在三亚凤凰机场工作。记者联系海航工作人员,海航称需要领导批准方可回复。

视频中,自称53岁的“大叔”作90°鞠躬,并要求旁边的工作人员一并鞠躬,说:“现在航班马上就要起飞,我们还有37名旅客没有登机,对于你们这几位还没有登机的旅客,我们第二次表示深深的道歉。”但是一位女乘客不为所动,连续大喊:“没用、没用……”并要求“有实质性的东西”。

“大叔”再次劝说旅客登机未果,随后单膝下跪,抱拳高举头顶。女乘客依然大叫没用。大叔随后双膝下跪,两手撑地,额头点地。旁边的工作人员想扶起大叔,大叔皆拒绝。

网友声讨“没用女”

网友“三亚人”称:“这大叔让人难理解,这么解决问题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

然而,大部分的网友却是声讨“没用女”,并要求人肉该女子。网友“德容言功”称:“这女的真是无理取闹,工作人员也是人也有自尊。这么老的大叔都给你下跪了,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但也有网友称,该视频是北京首都机场的视频,最早出现在7月11日。因天气原因飞机延误,出现视频中的一幕。(据腾讯网)

80后大学生挖煤工:

井下是另一个世界

王刚,男
生于1986年
山西戏曲学校毕业,山西王坪煤矿二机队一线操作工。
·“小煤矿或者是国家不太重视的煤矿,那些人就像抓彩票一样,每天都有人中奖(受伤)。”。

·“数次的想,如果哪一天有点什么事怎么办,如果我死了以后,给二十万。现在可能涨价了,给二十万以上到三十万以下。相当于是一份保险吧。”

·“他们很苦,很消极。干了二十年的矿工,他们娶的老婆都是二手的,都是别人离婚踢下来的。”

本期简介

王刚:五大件的人生

采访/刘倩文、丁丁 后期/刘倩文

王刚生于1986年,王坪煤矿机采操作工。

之前,他是个歌手,曾经组过乐队,也颇有生意头脑,在山西戏曲学校上学时就在太原酒吧走穴,并组织起一个演出班子,期间和妻子相爱,随后结婚,并在2008年生下女儿欢欢。

退出串场卖唱的生活后,试过传销、销售员等职业都失败了,妻子没有乳汁,女儿嗷嗷待哺,2009年下井挖煤。

他说这是生活所逼,其中滋味 “干过的都知道,没干过的也不会理解”。

王刚和他的工友谈到危险、事故,都是面带微笑,让人不解。

第二天在矿区,遇到曾在小峪煤矿下井工作20多年,退休后到王坪矿区澡堂值班打扫卫生的李大爷,他说有次下井打顶时,机器打到嘴上,一下打在门牙上。“黑里火星乱冒,一摸,牙全没了,赶快捂着嘴往上跑”。现在退休了,看牙没人管,肺黑了一大片,尘肺补贴也领不到。

但他仍说自己很幸运,因为身上的五大件都在。五大件所指的就是胳膊、腿、脑袋。

在矿区采访的两天,结束时都到黑夜,从王坪煤矿返回怀仁县城的208国道上,迎面都是开往矿区装煤重型卡车的车灯,排成长龙,闪一片海洋,让人恍惚置身北京四环。是,这些黑黝黝的煤,最终输送到了城市。煤的背后是一个个矿工。那其中就有王刚,有他们努力挖煤,自嘲五大件的人生。

  访谈对话

80后大学生挖煤工王刚:煤矿下面是另一个世界

主持人:你是学艺术的大学生,最终选择挖煤,反差比较大,这个过程是怎么样的?

王刚: 我不光学过艺术,还学过考古,毕业证就在这里扔着,说是压箱底的东西,其实没什么用处。

你们大城市比较光明,在我们这里你老爸当官,你就牛;老爸是挖煤的,你就菜。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你行也不行。

走出这个地方,那是我最初的梦想。我曾躺在床头无数次的幻想,我以后是干吗的,我是传说中的流浪歌手吗,或者搞一些比较新潮一点的行业,没想到会变成一个挖煤的。全国那么多行业,我为什么干这个,做梦都没想到。

我有一个姨夫在地方上当官,我在学校是考古专业,当时毕业国家不分配工作了,当时姨夫说,没事,你回来到文物局吧。文物局是挺好的国家单位,可是当我回来了,正好他下台,他下台了我就没戏了,我继续再回到太原市,找工作。

主持人:什么时候决定做矿工?

王刚:去年。从去年3月干到现在,有一年多了。当时,我已经找了老婆,还有一个女儿欢欢。得养家,靠什么养家,每天端盘子一个月给你600块钱,连自己都养不了,没办法,去年三月开始入井工作。


“早晨五点黑咕隆咚的去了,下去也是黑咕隆咚,一直都是黑的,只有头顶的一盏灯,到你出井洗完澡后,是下午五点以后了,天已经又黑了。不见阳光,一个冬天不知道阳光的感觉”

主持人:你平时工作的情况是怎么样?

王刚:我们3班倒。分早,午,晚。每班12小时,早班5点从家走,5:30班前会议,然后就下坑,到下午4:30出坑,洗澡完5点回家。午班中午一点去,晚上一点回。

我这几天上夜班,晚上我9点从家里出门,9:30开会,开完会以后,拿上装备,然后就往下面走。前面一段路有车,那车和咱们上面的车是不一样的,它像火车又不是火车,差不多像装煤的那种。我们人坐进去,然后咚咚咚咚往下走。

在车上一般没人说话,每个人都闭着眼睛,等待着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车已经不能走的地方,就是人开始走。

煤矿下面是一层一层的,分高低不同的面采,煤矿工也分好多种。炮掘先打开一个口,然后用机掘,我就是机掘,就是再打一个洞,像老鼠一样,打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当你打完以后,有一个总采队,就是采煤的,他们再把这些煤都挖出来。

主持人:每天在下面工作是怎么样的感觉?

王刚:北方冬天时,从早晨5点起来天是亮的吗?不是。这边是工业城市,星星都看不到。早晨五点黑咕隆咚的去了,下去也是黑咕隆咚,一直都是黑的,只有头顶的一盏灯,到你出井洗完澡后,是下午五点以后了,天已经又黑了。不见阳光,一个冬天不知道阳光的感觉。

因为你的眼睛处于一种黑暗中,永远睡不够。我们下班大部分时间是回家睡觉,睡醒以后上班,下班再睡觉,年复一年就这样。

说起来比较轻松,但工作起来不一样。

每天我们拿的东西在200斤以上,7月份暑伏天了,你是穿一个短袖背心,都觉得特别热,而我们大中午去的时候,穿上秋衣秋裤、棉衣棉裤,这么热的天气穿的这么厚,像一个北极熊一样,因为下边冷,下面温度特别冷,而且我们的衣服几乎是湿的。

主持人:第一次下井是怎么样承受下来的?

王刚:第一下井时,抱着一个好奇心。里面和上面的味道不一样的,潮、阴、暗,我第一天下去感觉特别热,不像说的那么冷,走的一身汗,因为你没有走习惯路,一下走那么远的路特别热,也是穿着棉袄。我当时想这底下的人疯了,还穿着棉袄下来,那是第一天的感受,当然第一天只是绕了个圈就上来了。

下面空气的味道和上面不一样的,底下几千米都是潮的,煤是白垩纪时代才能产生的东西,那个时代的东西腐化之后变出的煤,那个味道形容不出来,又潮、阴、暗。现在已经习惯了,闻不出什么味了,鼻子已经麻木了。

主持人:是怎么适应的?

王刚:坚持,就是坚持。我记得刚开始下去的时候,有多差劲吗?才三四十斤的东西就觉得非常重,每走两步就得休息,到了现在以后,如果让我拿三四十斤的东西,得偷偷的乐,悄悄的笑,这么轻松的活让我今天干了。

下面的东西都是好几百斤的,压的骨头都在叫,疼。比如说,一块水泥拖板是四十多斤,第一次拿那个东西,这么大一块水泥,说这么沉。到现在我扛两个,我说这么轻。因为坚持下来了。

当然在坚持的路上,不是每个人都坚持下来的,当时招了300个人,坚持下来的人不到一半,剩下都逃兵了。说不是人干的,不干了。


“前几天在井下等车,看到一个老工友,他在那儿看着远方,满脸都是黑的,两只眼特别红,我问他你在想什么。他说,啥也没想。我说,干这行的,干多长时间就可以上去?他说,干到死才能上去。”

主持人:在底下工作,最担心还是安全问题吧?

王刚:矿井底下最怕瓦斯爆炸,一次瓦斯爆炸就是毁灭性灾难。一个瓦斯爆炸可以死多人,大同白洞是解放以来最大的一次瓦斯爆炸,当时是900多人下去,只上来200人。全都死了。

我们当时过去参观的时候,这么大一堵墙,名字摆满了墙。我不知道,问这些名字写这儿干吗。他们说这些是死者。他们说,当时钉棺材都订不过来。当时700口棺材摆在那里是什么概念?

主持人:会不会害怕?

王刚:害怕,确实害怕。每天去的时候都害怕。有个和我一块的工人,也是八零后,刚来的第二个星期,上午在一起还说说笑笑,下午出事故,没了几个指头,手成了“非常六加一”,当时我看了都傻了,他说我还没找老婆。当时那句话他是笑着跟我说的,我还没找老婆。虽然这句话挺逗的,可是很触动一个人的心。

主持人:他的手怎么了?

王刚:没指头了。

主持人:发生爆炸?

王刚:不是,被机器切掉了。这本身是个高危行业,我们这管理还算特别好,而小煤矿或者是国家不太重视的煤矿,那些人就像抓彩票一样,每天都有人中奖(编者注:指的是受伤)。今天你看到我是这样,明天可能就不一样了。

当然每个人都害怕。你幻想一下,咱们五个人吧,在这儿坐着,玩左轮手枪。里面只上一颗子弹,谁也不知道那个打在头上是空枪还是真的上了子弹。就是真的挺害怕。当你下去的那一刻你就心里一直在想,必须得脑子十二分清醒不能任何一点闪失,即使小伤、磕磕碰碰的是不可避免,人和大型机器、石头不一样。人走的地方只有和商店柜台差不多宽,剩下的地方都是危险区。所以说我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主持人:你说干这一行,就是在卖命。

王刚:相当于是在卖命,为什么这一行的工资相对比较高呢。因为他是一个全国最高危的行业,你听过吗,入井三分险,只要你一入井就已经逐步制定了有危险,不确定几时会有。刚才说了像福利彩票一样,可能是你中,可能是他中,可能是我中。

还有一个特别好的同事,我们每天都在一起,那天上午去参观了白洞矿难遗址,心情比较沉重,他说走吧咱们去上班。我说下午不想去了。他说:干吗,咋不去了,少挣多少钱。

我说,少挣多少钱我也不想去了,看到那么多人的名字,怕我的名字也发上去。他说,你就乱说话吧。我说,我反正不去,你下午也别去了,你跟我一起玩牌吧或打会CS之类的。他说,我才不像你呢。然后就去了,第二天他老婆看他没回来,着急给他打电话,结果他出事故了,脊椎被打得凹进去了,有三节被打的凹进去了,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一直到现在才恢复能走路,去年就一直躺着。

那天和我在一起吃饭,我说,你看,我每天活蹦乱跳。他说,当时没听你的真后悔。

主持人:你自己想过,会有面对这种危险的时候吗?

王刚:想过。

主持人:你想的时候想些什么?

王刚:比如说……

主持人:你老婆孩子。

王刚:对,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面临到危险,第一点想到老婆孩子,我挂了老婆怎么办?老婆可以再嫁,孩子怎么办?孩子谁来养?这是最直接的一点,没有任何掺杂的杂念,当你遇到危险的那一刻就害怕了。

前几天在井下等车,看到一个老工友,他在那儿看着远方,满脸都是黑的,两只眼特别红,我问他你在想什么。他说,啥也没想。我说,你干了多年了。他说20多年。我说,你今天多少岁了。他说,58了。我说,都58了,在这个煤矿行业应该不用干这行了,都一辈子了。他说,上不去,我早就想上去了,上不去。

我说,干这行的,干多长时间就可以上去?他说,干到死才能上去。当时听了心里特别难受。

如果让我我一辈子干这行,我真的受不了。不光是我受不了,任何一个八零后,有思想的人都受不了,每天看不到太阳,每天都和煤打交道,一醒来就下去,煤、水,下面穿的是雨鞋,下面都是泥,和现在的路是不一样的,幻想是幻想不出来的,煤都是湿的,一干会发生爆炸。而且地下的风得一直吹,狂风一直吹,煤炭有瓦斯,当瓦斯聚集在一起,到一定程度就发生爆炸。所以那个风得一直吹,就特别冷。不像电风扇,那风特别大。

可能是我刚干这行时间不久,每天上班之前就特别愁,我从迈第一步往下走,去换那身衣服时,穿那身衣服是黏的、湿的,特别凉,每天都黏着穿在身上,我就开始发愁,就想怎么又要去,当时心就像刀子绞一样。

当然,我们这个煤矿算一个好一点的,管理比较严,事故比较少。如果说我们的煤矿是无事故煤矿,那是不可能的。在中小型煤矿里面可能我们这个比较好,这个地方已经算管理好的,尤其是近几年来,条件已经很好了,每个人都有洗澡的地方,下班可以洗热水澡,可以有水喝。

“上面顶子都塌了,老工人都懂,他们一听声音不对,他们哗就跑了,像兔子一样,我当时楞在那,后来快塌到跟前我也跑。要被压到就是肉饼了”

主持人:那你遇到过最危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王刚:顶子全塌了,当时我还是新工人,不懂跑。煤矿下面有支起的架子,领导为了让资源回收,把架子撤出来,架子棚子都有相当大的压,我们再把棚子弄倒的时候,上面顶子都塌了,老工人都懂,他们一听声音不对,他们哗就跑了,像兔子一样,我当时楞在那,后来快塌到跟前我也跑。要被压到就是肉饼了,这是零距离接触事故。

我还没见过瓦斯爆炸这些,那些东西是不能见的,一见就是完的。能看到的都已经咽气了,我一辈子都不希望看到那些东西。

主持人:你觉得最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弃。

王刚:有啊。可以这么跟你讲,如果让我连着五天不上班,再去上班。打死我都不想去,就到这个程度。不说我,已经干了二十年的人,如果让他连着休息五六天,再让他去干, 还是不想去。所以说干这行不能休息,每天这样,一休息下来,一见了外面的世界,我怎么干这个,太累了,吓死我了,就不想去了。

主持人:可是你还是坚持下来了,继续下井挖煤。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了?

王刚:责任,养活老婆和孩子,如果说我不去,老婆孩子吃什么,因为我记得报工的时候,小孩没奶,没有收入,我必须得干,我在想,如果不干,老婆孩子跟上我干什么,没有能力抚养他,我生他干吗?我没有能力养活老婆,我娶人家干吗?天天那么多男人跟这干,所以必须得干,坚持下来也得坚持,坚持不下来还得坚持,就是这个信念,责任一直存在。

主持人:可是从另外一个度来讲,从你女儿欢欢的角度,每天下煤矿其实蛮危险的,你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

王刚:想过。

无数次的想,如果哪一天有点什么事怎么办,如果我死了以后,给二十万。现在可能涨价了,给二十万以上到三十万以下。相当于是一份保险吧。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谁都不想那样,所以我说话很简单,一个人心里清楚,干过的都知道,没干过的也不会理解,其实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生命,人如果不爱惜的生命还爱惜什么,谁都爱惜自己的生命。

我现在没法不干,因为我们生长在矿区,扎根在矿区,如果说我现在生活在北京,带着老婆孩子可以去干别的,在这里我不能,只有这一行。

有时候生活是这样的,没办法有办法谁干这个。这也是就被逼的。你来采访,说到心里上触动点东西,心就特别爽,当然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是铁打的。


“你老爸有钱,是富二代,那也是你的实力。可是你什么都没有,没有关系、没有钱、什么都没有,怎么办?你如果连最基本的老婆孩子都养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主持人:欢欢现在在县城里是吧,一周能见几面?

王刚:应该是一个月见上一面吧。我想让她生活好点,咱没别的本事,不能让孩子吃亏,同样是下一代的年轻人,人家几岁学钢琴了,学什么了,咱家小孩什么不会。不能这样,我要让别人家小孩能学的东西,我家小孩都能学,别人家小孩不能学的,我也要让她学,除非她不想学,如果是他想要我必须得给。

我这辈子的回报老婆和孩子身上,必须看到她们高兴,才值了。她们如果也活的不好,那太不值了。所以说痛苦一个人,让你心爱的两个人高兴,看到他们很幸福你就很幸福。比如我小孩,有个东西别家不舍得买,我家小孩买了,我就很高兴,这就是我的信念。

主持人:你对自己那么苦,玩命挖煤,内心的原动力是小孩和老婆。

王刚:这是最初的原动力,我这个人有点大男子主义,如果你连家都养不了,你还能干什么。咱已经没出息了,无论学了多少文化,最后干这行了,只能证明没出息。

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无论实力展现在哪方面,比如说你老爸有钱,是富二代,那也是你的实力。可是你什么都没有,没有关系、没有钱、没有窗子、门子,什么都没有,怎么办?你如果连最基本的老婆孩子都养不好,你还能干什么,我总是这样问自己。

主持人:假如小孩长大了以后,觉得父亲是个挖煤的,不高兴,你会怎么想?

王刚:觉得丢人嘛。

我就会告诉他,我说你父亲这一辈子没本事的话,那就得让你争光了,我能怎么办?

不能怪小孩不孝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假设是你,你父母是擦皮鞋的,社会上做事,做人应该诚实,但你诚实了,老师问你,你父亲是干吗的?你很诚实,我父亲是擦皮鞋的。老师就会鄙视你。上学时,他可能会很看不起你,对你的人生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说有很多时候小孩撒谎或小孩看不起父母,他们是被社会逼的。三字经上说过,“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是很善良,在社会中他们学会了成长,在成长的过程中就学会了奸诈。人相当于刚生下来是方的,当你在社会上冲撞的,最后磕成圆的了,那样你才学会做人,走到那都摔不倒,滚来滚去,可能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可确实是这样。

主持人:你也经历过一些社会的磨炼,你觉得你还是个纯真的人吗?

王刚:我不纯真。天真在这个成人的世界里,是一种罪恶。天真只能在小时候,成人的世界里,还玩什么天真的话,就是装。


“下面的伙食是每天两个大馒头,一勺土豆白菜。有个饭盒,没有筷子给一个叉子。因为全身都是脏的,不能用手抓,没法吃,只有叉子可以用。 本身就没什么营养。尤其年龄大了,再和老婆同房,你第二天怎么去工作?”

主持人:你觉得这个社会对矿工、农民公平吗?

王刚:不公平,哪有公平。你要知道,有三人以上组织的地方,都没有公平这个词。这个社会这么大,何止是三人以上。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用担子,很公平,到三个和尚的时候就不公平了,总是会出现弱肉强食,有最强的,就有最弱的,有狼就有羊,羊总是被狼吃,羊会问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狼就会说:我不吃你,我吃谁。所以说,食物链有弱者有强者,一直是这样。

所以你不要觉得社会对你不公,没办法。只有强者和弱者的存在,做人狡诈,拍马屁也是有一席之地。

主持人:你现在生活开心吗?

王刚:不开心。因为每天上班的时候,每天交流的语言就是互相骂,这个就是每个人的交流语言,上一级骂下一级,下一级再骂下一级,越骂难听,都是脏话,你觉得能高兴吗、快乐吗?当然不快乐。

主持人: 你属于那一级?

王刚:最低级。

主持人:那你就没有得可骂。你骂谁?

王刚: 有啊,互骂,和最低级的互骂。

主持人:当工友骂你的时候,你不会生气?

王刚:那有什么生气,大家都已经很可怜了还有什么生气,你骂我,我骂你,大家骂完了以后就好了。

主持人:这个是唯一找乐子的地方?

王刚:虽然是互相在骂人,都是在互相在说对方的心事,相当于内心的交流。没办法,在任何苦力挣钱的地方,都没有和平解决的时候。所以说,有苦力的地方,都会存在暴力。

主持人:矿工是不是有忌讳,比如一些老一辈的矿工下井之前不能跟老婆同房之类的,你们现在有没有这种忌讳?

王刚:有的有吧,也许是和老婆同房影响他的体力,在下面必须得有体力,没有体力就容易有太多的危险。

主持人:还不仅仅是个迷信。

王刚:我觉得和科学有一定的关系,比如同房需要耗费体力,多少卡的能量。

我们下面的伙食是每天两个大馒头,一勺土豆白菜。有个饭盒,没有筷子给一个叉子。因为全身都是脏的,不能用手抓,没法吃,只有叉子可以用。

本身就没什么营养。尤其年龄大了,再和老婆同房,你第二天怎么去工作,光你走的那些路,估计用腿走的路,一个班算下来从城里面打车到山里面要走的路,你想想那是什么概念。

下面是另一个世界,和上面是不一样的,下面人聊天内容和上面也不一样。

主持人:聊什么?

王刚:我们八零后这批人,像我还比较关注新闻,社会动向。

他们已经脱离了社会,不知道社会现在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今天去了就挖煤,然后回家就睡觉。只知道上班、下班,上班、下班,只是这样。你和他聊一些内容他听不懂,他的思想永远保持在入井的第一天,当时是什么样,他已经定格了。

再过几年我的思想可能也停顿,没有精力再去接触外面事务,就会封闭思想,下班睡觉,睡醒了再去上班,脱离了社会。你不知道美国现在干嘛了,中国现在干嘛。

时间长了,就把人的思想磨灭了。有一天我和一个老工友聊天,我说,想不想上去。他说,上去干嘛?我说,你就甘心一辈子在这儿工作吗。他说,如果十五年前跟我说这句话,我就飞也要飞上去。我说,为什么。他说,我干了十五年了。我说,那怎么样。他说,我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轨了,已经习惯了这样。你现在让我上去,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挖了十五年的煤,什么都没有。你上去以后你还能干什么,什么都干不了了。再说了,如果上去,上面的工资不如底下高,有老婆、孩子,什么都是钱:家里的柴米油盐钱,孩子上学交学费……

老一辈的煤矿工人,40岁在外面工作的话显得很年轻,如果煤窑里的,60岁以上的满脸皱纹,不爱说话、默默无闻,总是低着头走路,因为你的腰都直不起来,这个行业确实苦。


“我们这一批,都有一个梦,一定会上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你的生命相当于一个机器,机器可以运转的时候,你可以在,机器不能运转了,你被扔掉了,所以说那样的生活不是我要的。 ”

主持人:如果说有别的选择的话,你还会不会继续挖煤?

王刚:当然,人往高处走嘛,水往低处流。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谁都不想去挖煤。

我有一个弟弟,如果让我弟弟去的话,估计他一天都不想去的。它确实很危险。每天当你去的那一刻,你不知道你能回来吗?这是你心里面最害怕的。男人不怕吃苦。对不对?无论是脑力工作,还是体力工作,你都得工作。

你可以去创业,可是创业要面对风险,再说创业需要本钱。你既没有本钱,没有关系,谈不上创业。谈不上创业只有工作。工作可以选择行业,既然你没有选择,必须只有一个。

这像一个选择题,可是只有一个A。你必须得选A,否则你没有选项。你必须得下井。如果在这个地方不干这个,就没有干的。

主持人:你考虑过自己干不动矿工的活以后,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王刚:自己干不动的时候,这个没有想过,我觉得自吹的话,不应该是一辈子挖煤的,我总是这样认为的。我想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老天爷既然让我学了那么多东西,最后让我去挖煤,为什么当年让我去学那些东西呢,这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所以说我觉得不可能一辈子挖煤。

我们这一批,都有一个梦,一定会上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不会一辈子干这个。如果给了你,你怎么样,你也会疯掉。

你的生命相当于一个机器,机器可以运转的时候,你可以在,机器不能运转了,你被扔掉了,所以说那样的生活不是我要的。

主持人:平时除了工作以外,其余的时间做些什么?

王刚:我喜欢电脑和音乐,黑客是我的特长。编程、反编程、汇编、反汇编、C语言、VB语言,每天都在研究,研究有什么漏洞了,能干什么,开发软件,这是我现在的爱好。

主持人:你原来是个“非主流”的矿工。

王刚:可以这么说,比较强一点的非主流矿工。在一百个矿工里面,可能没有几个人是我这样的。我的电脑几乎是被我揉虐了几万次吧,我拆开它,从硬件到软件,到编程序,一直都在修改。还有一点,我还喜欢写小说。

主持人:发在哪儿了?

王刚:博客,但没有时间更新。当时写的《忆青春语录》,写的就是青春的人怎么走,相当于一本青春回忆录小说,因为没有多少时间就没写,还有一点,我很热爱偷菜。

主持人:你在下面挖煤的时候,怕不怕你农场的菜被人偷了?

王刚:到下面的时候就会忘了这些。

下去就和现在不一样了,每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每个人交流是互相争吵,因为我们干的工作和别的工作行业不一样,大家都在干苦力,你比较瘦,我扛了200多斤东西往前跑,我在干这个,你呢?你干不了,怕压着,可能把腰压断,可能把锁骨压断,你不敢拿那个东西,可能拿个轻一点的,别人说,为什么我们得干这个,你不用干。互相争吵是不可避免,在下面和上面思想不是一样的。

主持人:你工友当中独生子女多不多?

不多吧,毕竟是高危行业,每个家长都有一定的考虑,家里只有一个男丁,如果出了事怎么办,就后继无人了。我家里有三个小孩,我工友家里有五个小孩。


“无数次的在想,如果我能放弃一切,做自私一点的人,抛弃老婆、孩子,抛弃家庭,扛着一把吉他,为了梦想远走高飞,哪怕饿死,或这辈子一事无成,我最起码像一个骑士一样战死在沙场,想着这很有感觉,可能我不能”

主持人:你希望自己30岁的时候生活跟现在有什么变化?

王刚:最早想的和现在不一样,以前想30岁有自己的家,有房子,可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下一个目标是30岁时希望不用干这行,干一个比较光明的职业,什么职业现在都不嫌弃了,我只希望不用在井下工作,哪怕上来让我干什么,苦力也可以。

别人穿西装领带,我穿着破破烂烂的修煤气、管道都可以,只要不让我下去什么都行。我还想30岁时,可以买辆国产小车,不用很贵的,不用本田、尼桑之类的,星期天可以和老 婆带着孩子去公园逛一逛,心情好了去酒吧坐一坐,可以说是小康吧,不是有钱人。

主持人:你工友中,80后干这一行的有多少?

王刚:80后的有五六十个吧。

主持人:像你一样上过大学的有多少??

就是有点文化的十几个吧。没办法。在矿山上这个小地方,你如果不上班,没有打工的地方,不像大城市,流动人口多,有需要人力资源的地方。这里面没有,无论你学过什 么,在这地方用不上。

主持人:我来之前也问过好多人,包括春树,问她假如她坐在你面前,想问你什么问题,她想问你现在还有没有梦想?

王刚: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周星驰在《喜剧之王》说过一句话,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主持人:你的梦想是什么?

王刚:我的梦想快被我忘掉了,我当时最早的时候总是认为我没往前一步都是接近梦想的,直到多年以后,像《无间道》里说的,我们不停的赶路,可忘记了出路在哪儿。已经找不到了开始那的梦。

主持人:你现在还会想做音乐吗?

王刚:想啊,无数次的在想,如果我能放弃一切,做自私一点的人,抛弃老婆、孩子,抛弃家庭,扛着一把吉他,为了梦想远走高飞,哪怕饿死,或这辈子一事无成,我最起码像一个骑士一样战死在沙场,想着这很有感觉,可能我不能,那只是一个梦。如果这样的话,你想想他们怎么办?

其实你采访100个矿工,可能我是属于非主流,别的矿工不是这样的,他们的思想很不一样,很消极。


“他们很苦,很消极。干了二十年的矿工他们娶的老婆都是二手的,都是别人离婚踢下来的。”

主持人:他们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

王刚:他们很苦,很消极。干了二十年的矿工他们娶的老婆都是二手的,都是别人离婚踢下来的,女方带的小孩他来去养,要不找不上老婆吧。

你没见老一代的矿工是什么样的,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个子特别小,脸上褶子特别多,其实他们才40来岁,可是看起来像60多的一样,下班了以后大部分时间坐在时间晒晒太阳,发发呆,然后就回家睡觉,醒来之后,老婆说开的工钱呢,拿过来我们需要生活。开了工钱给老婆,然后继续一天天这样。

有一个矿工,我问他,这一行你准备干多长时间。他说,干到死。这个词很触动我的心灵,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梦想,他对社会已经消极了,就是社会出卖劳动力的个体,没有任何的人格了,每天都被这个骂被那个骂。

主持人:当你们谈论死亡的时候,我发现你和小李,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为什么?我问的可能比较残忍一下,如果发生矿难,对他们来讲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王刚:可能是吧,有时候他们在一起交流,如果真的那一天爆炸了也好,最起码不用干这一行,永远睡觉,睡到自然醒。我说,醒不了了,这一觉就睡的再也醒不了。他说,醒不 了就不用愁,不用发愁醒来以后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压力太,和我不一样,我是非主流矿工。我年轻,有梦想而且我没有多少压力,我和他们比,我的压力不是压力,他们的压力太。

有时候,确实说对他们是一种解脱,这句话对我来说,那不是解脱。因为我还有梦想我必须得上去,我得想尽一切方法,不能一辈子干这行,我得一直用我的脑袋,人脑和猪脑的区别是,人脑一直要转,猪脑解决吃饱睡。所以一直在想,不必须得上来。

主持人:你梦想就是先活着。

王刚:要活着上来,这是我的第一步,这一步实现了才能……有很多时候谁都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你都不知道有多残忍,有一天我正下去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刚被抬上来,那个人挺熟,前几天还在聊天。他的腰被压成两段,当时就想他怎么了,我一直在问,那些老一点的矿工都没有反应,说还有气死不了。就平淡的一句话,我当时说,你们不觉得心理触动,不残忍吗?他们说,有气就是万幸了。然后我就不作声了,自己脑子里想,他们思想太麻木了,已经麻木了,这里已经发生矿难比较少的,几乎几个月发生几起什么的,比较少的。我不能说对这个矿难不好的一面,负面的东西我不能乱说,因为负面的东西我说了会对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影响。

别的矿山到处都是,今天抬一个明天抬一个,所以说活着这是第一个梦想,能活着上来就可以了。 (据腾讯网)


    东莞富豪用直升机追劫匪获嘉奖

    捐20万给贫困区 


  东莞富豪刘伯权不惜动用私人直升机追捕劫匪,此举获得了官方肯定,并被授予“见义勇为”称号。尽管网络论坛间议论各异,当事人刘伯权却泰然处之。一切好奇猜测和纷纷议论还未停息,刘伯权不声不响又做了一件好事———把20万元捐给了韶关南雄贫困地区。

  一度离开东莞躲避媒体记者采访的刘伯权,昨日下午在东莞丰泰花园酒店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这位初中文化程度、在生意场上闯荡了30多年、如今身家不菲的东莞商人,看上去就如同一个邻家大叔一样普通。面对外界“炫富作秀”的质疑,他淡淡地说:我没有后悔,只要抓到贼,不让他走脱,就是值得。

  刘伯权这位普通话稍显蹩脚的东莞本地商人,当用白话讲述起追匪过程时,却精彩得如同讲述一幕惊心动魄的情景剧,让旁人听得仿似身临其境。

  记者:劫匪跳进了水塘,你为什么会想到调用你的直升机?

  刘伯权:我当时很担心他在水里出事,所以一直朝他喊话,让他上岸,但是那小子就是不肯上来。当时我已经打了110,但是农村的路不好走,警察没有那么快来,我想我有条件,就要用起来,不要让贼跑了,于是就想用我的直升机把他赶上岸。

  记者:调用一架直升机,时间允许吗?

  刘伯权:直升机离那个水塘很近,就两三公里远。我一边打电话叫机务员把直升机开出来,检查调试好,我开车赶回去,马上就把直升机开来,前后也就4分钟时间。

 记者:你把直升机开到现场,当时想用什么策略制服他?

  刘伯权:我把飞机开得很低,一米多的距离吧,风很大,把水面的波浪呼啦啦地卷起来,他被水这么一灌,受不了就会自己跑上岸。而且,我的飞机上有渔网,可以把他网捕上来。

  记者:后来为什么又撤退了?

  刘伯权:那歹徒抓住我们伸下去的竹竿砸我的飞机,我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飞机上有渔网,但我担心把他网捕上飞机之后,我没有办法制服他。

  在刘伯权的人生经历中,抓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他已3次协助警方成功擒贼。而出动直升机擒贼还是第一次。之所以视贼匪为“眼中刺”,刘伯权开玩笑说,缘于他与贼结下的“孽缘”———他也曾被劫匪偷过价值不菲的手机、手链。

  记者:你抓过几次贼?有遇到危险吗?

  刘伯权:算上这次总共有4次了。最危险的时候应该是1991年的那次,我开车走广深高速,经过厚街路段时,看到前面一辆大巴走得摇摇晃晃,而且大巴里过道处站了好几个汉子,持着刀,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猜肯定有问题。果然,到了厚街出口处,车子突然停下来,两名男子跳了下来往高速路出口处跑。我当场就开车逼了过去,和另外两名治安员合力抓住了两个歹徒。说实话,我当时很怕,因为他们拿着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后来,我吓得足足有1分钟说不出话来。

  记者:担心遭到报复吗?

  刘伯权:想不了那么多。有也没办法。

  刘伯权是东莞考取三角翼动力滑翔机飞行牌照的第一人,有2000多个小时的驾机记录。他在7年前就买了直升机,如今手头上有两架:一架是1000多万元的美国贝尔-206,一架是4000多万元的贝尔-407。

  记者:在常平,像你这样有直升机的人应该很少吧?

  刘伯权:据我了解,目前申办了的就两架。

记者:为什么会购置直升机呢?

  刘伯权:我很喜欢开飞机,很多年前就考了三角翼动力滑翔机飞行牌照,也拿到了“个人飞行与娱乐飞行”资格。近年来准备做营运,现在相关手续正在审批之中。

  记者:这次动用了你自己的直升机来追劫匪,成本是不是很高?

  刘伯权:(想了想)我自己没有去计算过。其实,一架直升机每年的保养支出费用都是相对固定的,用多一次费用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装备就出装备喽。

  记者:你的行为引起各方议论,有人认为带有炫富的成分?

  刘伯权:我不是富豪,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企业家,做点小生意,经营房地产、酒店业务。我开直升机过来后,才看到跟着来了很多记者。随别人说去吧。我只是做了自己本能的事情。我没有后悔,只要抓到贼,不让他走脱,就是值得。

  记者:对于这次获得“见义勇为”的嘉奖,你怎么看?

  刘伯权:我觉得很荣幸,我也只是尽了一个做市民的义务,是一种出于正义的本能,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记者:你的举动得到很多人的赞许,有人评价说改变了过去对富豪“为富不仁”的固有印象。你认为呢?

  刘伯权:不管是商人,还是从事其他职业的人,都是这个社会的一员,都应该共同维护好社会的治安。警察就那么多,不可能守住社会的每个角落,我们能帮忙的,就要尽力去做。

 生活中的刘伯权:

  踏遍南极罗布泊

  刘伯权年届50岁,在家中排行老大,下有两个弟弟与两个妹妹。逢年过节,刘伯权都会给村里老人派发“利是”,每年都准备数万元,发给村里300多位60岁以上的老人。

  他十多岁初中毕业即出外拼搏闯荡,如今已是东莞市建汇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拥有两架直升机,酒店楼顶建有直升机停机坪。

  他热心社会公益事业,先后为社会治安、医疗、文化教育事业捐款达数百万元,并多次见义勇为。“5·12”汶川地震发生后,他还赶赴灾区一线带头为灾区捐款。这次被授予“见义勇为”称号,刘伯权把省市奖励给他的4万元奖金拿了出来,自己又掏了16万,总共20万元捐给了韶关南雄贫困地区。

  刘伯权喜欢旅游冒险,他的足迹遍及南极、亚马逊河、罗布泊、塔克拉玛干沙漠等。

  讲述追匪一幕:

  歹徒钻进猪圈引来猪声一片

  15日晚上6点多,我开着保时捷准备同儿子和飞机驾驶员到外面吃饭。路过常平镇田美村路段时,看见前面有两名男子骑着一辆摩托车,一把将路边一男子的挎包抢走。我一向憎恨那些抢劫盗窃的人,当时就猛踩油门追了上去。那摩托车跑得飞快,而且个头小,好掉头,我的汽车大,不好掉头,有些困难。追了大概三公里,两辆车进入了白花沥村路段,看到行人不多,我就猛地冲上去,把摩托车逼倒在地,那两人就跑了。

  我下了车就去追那名开摩托车的男子,儿子他们去追那名坐在摩托车后面负责抢包的男子。在一处山坡,那个抢包男子被抓住了。

  我去追另外一个。我跑得不够他快,后来在另外两个村民的帮助下制服了那个歹徒,用皮带绑住他的手。没想到就在准备把他拉到门口的时候,他却溜跑了。我们几个分头到处找,厕所啊,草丛啊,都找不到。

  就在我们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位农妇突然在猪圈里找到了那个歹徒,原来他钻进了猪圈,把那些猪吓得“哼哼”直嚷嚷。见到目标暴露,他又赶紧跑了出来,东也不走,西也不走,偏偏跑到水塘那儿去,大家一围捕,他没办法,只好跳进水塘里,任我们怎么叫都不肯上来。

  差不多到了晚上7点钟,我担心那个歹徒水性不好,淹在水里,就想赶紧把他救出来。我就一边打电话叫机务把直升机检查调试好,一边开车赶回去把直升机开出来,前后也就4分钟时间。

  我开了直升机慢慢贴近水面,我的教练在地面通过电话指导我调试高度。螺旋桨飞速旋转,刮着大风,激起鱼塘的水,我还用捡到的一根竹棍敲打,想逼劫匪上岸,但他还是不肯上岸,说是担心上岸会被围殴。他还抢过了我的竹棍,反过来砸我的飞机。

  僵持了二十多分钟,我把直升机降下了。接着,我又向警方提出用橡皮艇去救劫匪,并很快运来。也就在同时,常平特警队的橡皮艇也已运到,由特警队员划橡皮艇下水救人。(据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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