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台湾考察交流,一天,我们来到一个地方。一同行者问我:“这个‘墾’字怎么念?”我脱口而出:“念kěn。是开垦的‘垦’的繁体字。”他说:“原来是‘垦’字。垦丁农庄。”他夸我不愧是语文教师出身。我窃笑:其实自己现炒现卖。从大陆出发前我是拿着赴台资料刚查了字典。
垦丁农庄,从清朝中叶朝廷自广东招募三千壮丁来此拓荒至今,这个地方就一直用着这个难写的“墾”字。在台湾,满大街的招牌、广告,除了配套的英文、日文、韩文,都是清一色的繁体字。连酒店的服务指南也是如此。伙伴们不时地会发问:“这是个什么字?”在台湾,一个字弄不准,可能就要误事。就连我这个自认为认识繁体字比较多的考察团秘书,也要时不时向导游请教。繁体简直就是“烦体”。真烦人!
单是口头交流还好办,需要作书面交流就有了麻烦。不说别的,光是考察团十三个人的名字,让我全用繁体字就很难写准。开发票、安排房间,使用频率不低。多亏接待我们的台方代表熟悉繁简两体,才使我化难为易。
不过,真正作难的时候还是有的。我们去看望新安老乡张广勋先生(辛亥革命元老张钫的长子),其99岁,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耳朵太背。交谈中需要时说时写,口手并用。我告诉他,我是王广庆(早年加入中国同盟会)的同族孙辈,住磁涧掌礼。他老人家双手护起耳朵还是听不清楚。我只好接过他家菲律宾佣人递过来的铅笔,进行“笔谈”。平时不写繁体字,“庆”字等字的繁体怎么也写不准,后来干脆写成简化字。我想老先生1 949年就离开大陆,简化字对他来说可能比我们认繁体字更难。于是问他认不认得这几个简化字?他点了点头,并写道:“自古迄今,简化字一直就有。”我松了口气。下面的交谈,我就放心地简繁夹杂写给他看。
离开张广勋先生家,我问陪同我的生于台湾、长于台湾的同族姐姐佩南:“繁体字这么难写,你们平常不嫌麻烦?”她莞尔一笑:“其实我们平常也写简化字,哪会都用繁体字,写着太慢了。”
是啊,台湾人也嫌繁体字不好写,都在悄然改变自己的书写习惯,都在呐喊着改革文字。由此想到近年来大陆的“繁简大战”。有人认为繁体字是我们的国粹,应该保护,甚至不少人呼吁废除简化字,恢复繁体字。说是繁体字从“意符”的角度一看,便知它的寓意,还有书法的审美等等。而简化字很大程度上失去了这些功能。我对这些不敢妄加评说,只是觉得繁体与简体相比,有其特殊功用。但全面考量,简体字的优点更多。
无论任何事物,都是利弊相连。我们判其优劣,应看它的利弊孰轻孰重。汉字从象形文字到篆书,到隶、楷……这个漫长的进化过程都是以使用方便为主要原则。如过分强调文字象形、会意的成分,而废简还繁,那将是弊多利少。我希望我们能够继续使用这易写易认的简化字,而把繁体字留给那些特殊地区、特殊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