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固执地认为母亲是不爱我的,甚至讨厌我。所以,想到“母亲”这个词,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母亲性子急,父亲性子慢,他们两人在一起总会争吵,而首先挑起“战事”的总是母亲。我的童年几乎是在他们的吵闹声中度过的,那时真恨不得早日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至今,我仍记得母亲对我的痛打。上小学一年级时,一个冬天的早晨,我不想起床上学,母亲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拎出来,拿起鞋子照着我的屁股一顿猛抽,边抽边骂:“看你还敢逃学,我打断你的腿!”我疼得捂着屁股直跳。也许,从那时起,我开始在心里记恨母亲。
结婚生子后,我很少回去看母亲,每年只是在过节时象征性地回去走一趟,而母亲已经习惯了我的冷漠。我们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去年的那个雨天。
那天,是我做完痔疮手术的第三天。因为是小手术,没有住院,我在母亲家勉强住了三天,便坚持要回自己家。母亲死活不同意,说我还不能下床,无法照顾自己。我不顾母亲的劝阻,拖着病体就往外走。母亲拦不住我,只好跟了出来。
我们坐出租车到医院换了药,然后母亲又搀扶我慢慢下楼。下了楼,我发现鞋带开了,想去系,可刚一弯腰就痛得叫出声来。母亲面露歉疚之色,忙弯腰去为我系鞋带。她毕竟是快70岁的人了,几次努力弯下腰去都无法够到我的鞋带。她急得满脸通红,嘴里说着自己老了不中用了。望着眼前的母亲,我突然发现她真的老了,满头白发直刺我的眼睛。
母亲把身子弯成了一张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下探,终于够到了我的鞋带,手颤巍巍的,摸索了好久才把鞋带系上,然后说:“好了,走吧!”雨越下越大,母亲撑着伞搀着我,伞几乎全倾斜到了我这边,伞面上滴落的水珠顺着母亲的衣服往下淌。
半个月后,我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说那天把我送到家后,母亲病倒了,住院了,现在才出院一周。怕我惦记,母亲一直不让父亲告诉我。电话那端,隐隐传来母亲责怪父亲的声音:“她还未痊愈,谁让你告诉她这些?”我的泪瞬间流下。
母亲啊!您那一弯腰深深地触痛了我麻木了25年的心,我终于明白您对我的爱是渗入血液溶入骨髓的,是无可替代的,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