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父爱如山,沉默而深沉。父亲,是男人最温柔的名字。许多长大的孩子,不善于在日常生活中用语言向父亲表达自己的情感,不要紧,我们可以用行动回应。6月17日是父亲节,这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为父亲准备一份他喜欢的礼物,一顿他爱吃的饭菜,一个使他开怀的节目,一段向他表达爱意的文字……
作家笔下的父亲
□杨恋
作家笔下的父亲,千姿百态。朴实的父亲似一股清泉,滋养儿女的心田;严厉的父亲像一把标尺,规范儿女的言行;智慧的父亲如一盏明灯,照亮儿女的人生。
一篇《背影》让朱自清的父亲家喻户晓。家庭遭遇变故,朱自清乘车北上读书,父亲“怕茶房不妥帖”,决定亲自送行。在车站,父亲与脚夫讲价钱,为儿子找座位,对儿子无微不至的关爱跃然纸上。父亲给儿子买橘子,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才能走到那边月台。父亲是一个胖子,“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父亲的举手投足间蕴藏了绵密的父爱,不禁让作者潸然泪下。
贾平凹的父亲平时非常严肃,对长子贾平凹十分严厉,从小贾平凹就特别害怕父亲,见了父亲便远远躲开。在《酒》一文里,许久不喝酒的父亲为了开导遇事不顺的贾平凹,特意买了瓶酒与儿子聊天解闷。“他先喝了一口,立即脸色通红,皮肉抽搐着,终于咽下了,嘴便张开往外哈着气”,父亲不能喝酒却硬要喝的表情,使贾平凹不禁流泪。“做人要宽容、要善良、要谦虚、要好好干事”,父亲的话影响了贾平凹一生。
许地山的《落花生》讲述了一家人过花生收获节的情景。在父亲的提问下,兄妹们对花生的好处各抒己见,最后父亲说:“花生的好处很多,有一样最可贵: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必须挖出来才知道。”父亲教育子女们做人要有花生品格——要做对别人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他人无益的人。在父亲的循循善诱之下,许地山逐渐认识到落花生的价值。不追求外表华美而重在实用,这种价值观深深影响了许地山的人生。
新加坡作家尤今在《背后那双眼》中讲述自己少年时交笔友,父亲从中阻拦之事。“怕她误交损友,所以,不让她回信”,这是多么笨拙含蓄的父爱。等到尤今意识到当年背后有一双充满关怀的眼睛,为她照亮道路的时候,时光已一去三十载。
如冰心所说:“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正因如此,为人子女的我们,更应该及时察觉并感恩每一份沉默而厚重的父爱。
父亲和他的三轮车
□赵传兴
60岁那年,父亲买了辆脚踏三轮车。
母亲和我都是反对的——父亲从没骑过三轮车,连自行车也不会骑,60岁的老人学车、骑车会不会有危险?万一摔倒了怎么办?父亲说:“骑车能赶集,卖点黄豆、小麦,能哄孙子玩,还能锻炼一下身体。”父亲坚持,我和母亲便顺从了他。
没几天,父亲就推了一辆新三轮车回来。父亲抚摸着三轮车,如抚摸着孙子的头。连续几日,父亲在打麦场上学骑车,忙得不亦乐乎。
三轮车也派上了很大用场,父亲种的小麦,用三轮车拉回来,母亲菜园里的青菜、萝卜吃不完,拉到集上卖掉,还能拉麦草、树枝、砖头瓦块、旧书废纸。有时父亲骑车带母亲赶集,有时父亲推着孙子玩耍,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三轮车成了父亲晚年的又一个伴儿,父亲走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它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我,成了父亲身边仅次于母亲的第二大帮手。
后来,母亲去县城给读高中的孙子洗衣做饭。父亲一个人住,三天两头骑着他的三轮车行20多公里,给母亲送上青菜、大蒜、萝卜、芋头、衣物和棉被。直到孙子上了大学,母亲又回到家里。
父亲一年年老了,满头白发,步履也不再稳健。陪他一起衰老的,除了母亲,还有他的三轮车。父亲老了,骑车的速度越来越缓慢。后来,一次突发疾病后,父亲骑车的次数明显少了。再后来,父亲又因病动了手术,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我和母亲不允许他再骑三轮车了。
失去用武之地的三轮车,孤零零地蜷缩在墙角,寂寞成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独自回想着父亲垂爱它的时光,期待着东山再起的时候。它的身旁,斜靠着已经退休的镰刀、锄头。
父亲每天来看它好几次,像看望一个老朋友。父亲总是三天两头把它轻轻擦拭一遍,似乎准备随时骑上它载着老伴,载着蔬菜瓜果,载着幼小的孙子,载着老年时光,纡徐前行。
一天晚上,父亲突然坐骨神经痛,我要带他去医院,父亲说:“路远,骑三轮车吧。”我骑着三轮车,母亲跟在后面。我想起父亲也曾这样骑车驮着老伴,驮着孙子,驮着他老年的快乐。我一下子被震撼了,这是满载的岁月,满载的爱啊!
这是父亲第一次躺在三轮车的怀里。父亲轻声地哼着,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牵到了嗓子眼。我听到了三轮车急速的脚步,急促的呼吸,感受到它传达给我的担忧。从那时起,我也对三轮车有了某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从父亲的心上传到我的心上。我知道从今以后,它将成为我的好帮手,担负起新的使命。
如今我经常和父亲一起,把三轮车擦洗得干干净净。我相信,我会和它一起驮起我的父亲母亲,给他们一个安逸的晚年。
住在父亲心里
□冯海鹏
几年前,我在城里买房安家。那时,我因觉得父亲没给我提供优裕的生活,便对他心存芥蒂,很少回老家。
最近,我有事回了一趟老家。父亲很高兴,什么活都不让我干,一个人兴奋地跑前跑后生火做饭。
吃完饭,天黑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于是,便屋里屋外地转着看。父亲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吸着烟。屋外一角有一根顶着房檐的木柱子,上面写着些什么,我站在那儿看。父亲慌忙开灯,原来他在柱子上装了一个灯泡。
我这才看清楚,柱子上一道一道的刀刻痕迹依旧清晰,每条刻痕边还刻着一个日期:1980年10月15日、1987年7月10日、1995年3月12日……那是父亲曾经为我刻下的成长线。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个头的增高,那些线也刻得越来越高。
看着那些线,我陷入沉思。父亲突然傻笑一声,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特意在这里装了一个灯泡,晚上没事的时候,我就拉亮灯泡,看看这些线。看着看着,我就好像看见你站在这里,从小到大,一天天在长高哩!对了,鹏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每次刻线时,你都和我比身高呢,你看,边上还有我的身高线呢!”爹叹了一口气,说:“以前每次量身高时,我都比你高。后来,你远远超过我了,你的身高线我没机会给你刻完啦!”
我一边听,一边比较柱子上的线,猛然发现,眼前站在柱子旁边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竟没有以前高了,那佝偻的身子显得那么瘦小。灯光照在父亲的脸上,满脸的皱纹清晰可见。
一瞬间,我的泪水流了下来,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父亲拥入怀抱。
我忽然明白,眼前的人是一位父亲,他的儿子永远住在他心里啊!我拉起父亲的胳膊说:“爹,明天到城里和我同住吧!”父亲一愣,久久没有动,扭脸时,我看见他脸上的泪。
父亲的电话
□张亚玲
父亲的来电似乎多了起来。
铃铃铃……不等我拿电话,声音就戛然而止。紧接着,铃铃铃……第二声响起,同样很快停止。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我回过去,问父亲什么事,他笑着说:“我不小心碰到电话了。”
铃铃铃……父亲打来电话:“孩子开学没?学费有着落没?我和你妈手里还有点钱。”我忙说:“爹,钱已经交过了。”
铃铃铃……我拿起电话:“爹,你吃饭没?”他说:“没吃,你妈正在做饭,你妈让我问问你明天休息不?”我说:“休息呀,我有事,明天不回去了。”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落寞:“哦,不回来。面吃完没?我再给你送一袋。”我答:“爹,面还有呢,你别操心了。”
我和孩子正在车上,父亲打来电话:“你在家不在?”我说:“我正在回家的车上。孩子想去奶奶家,快到了。”当天中午,父亲又来电:“你回来不?你妈还做着你的饭呢!”我说:“不回去了,时间紧,我下星期天再回去。”他失落地说:“那好。”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晚上,我给父亲打电话:“爹,我明天回家。”父亲连声说:“好!好!”
早上,我还没起床,父亲打来电话:“妞,你今天真的能回家?”我说:“是啊,我还没起床呢!”父亲赶紧说:“那你啥也别买。”我忽然听到母亲埋怨父亲的声音:“这么早打电话干啥!影响妞休息。”爹在那边说:“我是为了不让妞买东西回来。”
放下电话,我泪如泉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似乎离父母越来越远,连电话也很少打了,每次都是父亲打过来,我的电话号码他早已记得滚瓜烂熟。我终于意识到,父亲对我的爱是多么深沉,他打电话给我,只听听我的声音,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慰藉了。我把手机上父亲的电话号码备注为“父亲”,却常忘了给他打电话,甚至连他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
父亲的电话,父爱的表达。
去了的父亲,其实还在
□杨书均
父亲是2003年走的。每每想起父亲,我的眼睛总是湿润的。
因为家里穷,父亲没上学堂就到药铺当学徒了。他勤学苦练,没几年时间,便会写会背各种药材的名称,还将药材的功用记得滚瓜烂熟。即使闭上眼睛,对切碎的中药材,父亲只要一摸、一闻、一尝,就能叫出名称,说出功用。
那时,山里常有人赶着马车或牵着牛走大路请父亲去家里看病。父亲总是让他们空着车回去,自己步行,翻山越岭抄近路赶到病人家。作为医生,他知道救人要紧。有几次,请大夫的人还没到家,父亲已治好病翻山往回赶了。
父亲1977年退休,退休后每月工资仅七八十元,但他每月拿出50元买来药材加工配制成方药,施舍乡邻。当地百姓都称父亲是个好先生。
1986年的一天,我到约5公里外的西口孜村理发。当我走进店里,已有十几个人在排队等候。我怕等时间太长扭头想走,不料却有人认出我是杨先生的儿子,上前一把拉住我。大家都站起来,正理发的人也上前拉住我,非让我先理发不可,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父亲为他们治病的事。等我理完发,理发师说啥都不收钱。
前年,我远门侄儿的孩子结婚,让我去迎亲。女方家离俺村近10公里。在回程的路上,一大群人挡在路上,开口要喜钱、烟和糖。我忙上前交涉,有位老者问:“你们是哪里的?”我说:“二郎庙的。”他又问:“二郎庙的杨先生,你认识不?”我说:“他是我父亲哩。”话音刚落,老者连说:“不好意思,这是杨先生的孩子……”他立即让人让开路。
父亲走时,送葬的人来了很多,绵延1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