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初二,是李老二四十二岁的生日,也是他拐了本村姑娘菊花私奔到城里整整二十二个年头纪念日。
当年的李老二,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乡下娃子,掏鸟摸鱼,钻地偷瓜,打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他和菊花是邻居,同一个腊月生的,从小就厮跟着耍,中学毕业后竟处起了对象。菊花家里人死活不同意,菊花的大哥带人把李老二家的锅碗瓢盆砸了个稀巴烂。李老二一不做二不休,领着菊花就没了影儿……
李老二领着菊花,背着铺盖卷儿,往北过了两条河,进城租了间小屋就住下了。两口子没日没夜地干,蹬过三轮,卖过凉皮,支过烧烤摊,经营过牛肉汤馆,李老二挣钱是个好“筢(pá)子”,菊花管钱是个好“篓子”,不几年他们就发了家。
现在的李老二经营着三家中档饭店,名片一亮,餐饮有限公司董事长,菊花是餐饮有限公司总经理。他们在城里买了大房子和小汽车,儿子大学毕业后在上海的酒店实习,女儿也考进了本市的大学。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了,多年不来往的亲戚也走动起来了。当年带人砸李老二家的菊花的大哥,在村里人面前说话就不一样了:“你问我妹夫老二啊,我看他打小就是个人物,现在混得不赖,隔三岔五回来看我。我到城里去,一天三顿在饭店,上的菜都吃不完,糟蹋了啊……你看这皮褂子,老二刚给我买的,两千多块啊,你说我天天下地干活穿这干啥……”
做了多年生意快成精怪的李老二,鼻子都能闻见钱的气。李老二两口子决定回老家开酒楼了。
老家李家村正在搞新型农村社区建设,一大片三十多层的“橛子楼”在乡亲们的念叨中封顶了,李家村和附近仨村一万多人合并成了幸福小区。李老二琢磨着:我出来二十多年,回家办点实事的机会来了,现在建的新型农村社区,那就是“二城市”,农民腰包里有了钱,住上了电梯楼,也需要下馆子嘛;谁家都有婚丧嫁娶的红白事,不都得安排在饭店嘛;社区周边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厂子,不都需要餐饮消费嘛;社区临大路就有门面房,早点下手租下来,多好的挣钱茬口啊。这饭店,招牌就叫李老二酒楼,还要在年底前就开张!
李老二还琢磨着:趁土地流转这个政策的春风,要是能把门面房对面那片山坡地租下来更好,现在不是时兴生态农业观光游嘛,那就办一个李老二观光园,种上果树养上鱼,果树下面养土鸡,再弄一片地锅自助餐饮区,还愁城里人不来耍!
李老二连人事安排都琢磨好了:儿子也二十二岁了,在上海漂着也不是个事,回来给我当总经理;大舅哥家的丫头在城里自家的饭店当大堂经理,调回来到观光园里当经理;大舅哥,你以前不是砸过俺家的锅嘛,那就给我去观光园当保安,还得给我负责观光园餐饮区里的锅灶维修!
看准就干是李老二的脾气,刚开春,酒楼和观光园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了……
李老二酒楼就开在幸福小区的大门口旁。离阳历新年不到一个月,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李老二酒楼开张了。酒楼一次能待客四十桌,装修得跟城里的酒楼一样,城里请来的礼仪小姐穿着旗袍站两排。李老二爷儿俩西装革履满面笑容,招呼着客人往里面请。门前来来往往的是老邻居们乔迁新居的搬家车辆,今天不少人家搬家“燎锅底儿”(方言,指人们搬进新房子,一般要大吃一顿),全部免单!
突然对面山坡上传来一连串二踢脚的声响,是李老二观光园打井的杆子竖起来了,大舅哥正在比画着指挥架电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