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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还有一个好处，它的文化太强了，因此成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不以政治取代文化的朝代。说唐朝，就很难以宫廷争斗掩盖李白、杜甫。而李白、杜甫，也很难被曲解成政治人物，就像屈原所蒙受的那样。即使是真正的政治人物如颜真卿，主导了一系列响亮的政治行动，但人们对他的认知，仍然是书法家。鲁迅说，魏晋时代是文学自觉的时代。这大致说得不错，只是有点夸张，因为没有“自立”的“自觉”，很难长久成立。唐代，就是一个文学自立的时代，并因自立而自觉。

    文学的自立，不仅是对于政治，还对于哲学。现代有研究者说，唐代缺少像样的哲学家和思想家。这种说法也大致不错，但不必抱怨。作为一种强大而壮丽的审美大爆发，不能不让哲学的油灯黯淡了。

    文学不必贯穿一种稳定而明确的哲学理念。文学就是文学，只从人格出发，不从理念出发；只以形式为终点，不以教化为目的。请问唐代那些大诗人各自信奉什么学说？实在很难说得清楚，而且一生多有转换，甚至同时几种交糅。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写出千古佳作。

    为什么一个时代不能由文学走向深刻呢？为什么一批文学家不能以美为目标，而必须以理念为目标？

    唐代文学，说起来太冗长。我多年前在为北大学生讲授中国文化史时曾鼓励他们用投票的方式为唐代诗人排一个次序。标准有两个：一是诗人们真正抵达的文学高度，二是诗人们在后世被民众喜爱的广度。

    北大学生投票的结果是这样十名——第一名：李白；第二名：杜甫；第三名：王维；第四名：白居易；第五名：李商隐；第六名：杜牧；第七名：王之涣；第八名：刘禹锡；第九名：王昌龄； 第十名：孟浩然。

    有意思的是，投票的那么多学生，居然没有两个人的排序完全一样。

    这个排序，可能与我心中的排序还有一些出入。但高兴的是，大家没有多大犹豫，就投出了前四名：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这前四名，合我心意。

    在一个琳琅满目的世界，学会排序是一种本事，不至于迷路。有的诗文，初读也很好，但通过排序比较，就会感知上下之别。日积月累，也就有可能深入文学最微妙的堂奥。例如，很多人都会以最高的评价来推崇初唐诗人王勃所写的《滕王阁序》，把其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说成是“全唐第一佳对”，这就是没有排序的结果。一排，发现这样的骈体文在唐代文学中的地位不应该太高。可理解的是，王勃比李白、王维大了整整半个世纪，与唐代文学的黄金时代相比，是一种“隔代”存在。又如，人们也常常对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赞之有过，连闻一多先生也曾说它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但我坚持认为，当李白、杜甫他们还远远没有出生的时候，唐诗的“顶峰”根本谈不上，更不要说“顶峰上的顶峰”了。

 

    21 明宫神医

    明宫出现许多名医。

    戴思恭，字原礼，浙江浦江人。洪武中，征为御医，治疗立效，洪武帝爱重之。燕王朱棣患瘕（jiǎ），就是蛊胀病。洪武帝派思恭往治。思恭见他所用的药都对但不见效，便问燕王好吃什么，回答：“嗜生芹。”思恭说：“得之矣！”《明史》记载：“投一剂，夜暴下，皆细蝗也。”于是，燕王病愈。晋王朱棡病，思恭给治愈。不久，复发死。洪武帝大怒，逮治王府诸医。思恭从容进道：“臣前奉命视王疾，启王曰：‘今即愈，但毒在膏肓，恐复作，不可疗也。’今果然矣！”诸医由是免死。不久，洪武帝死，建文帝立，惩治诸御医，唯独思恭没受惩罚，还被提升为太医院院使。永乐初，又征入，免其拜。后病卒，年八十二。

    盛寅，江苏吴江（今苏州市）人。永乐初，为医学正科。一名太监腹胀危重，盛寅投药，药到病除。恰好永乐帝在西苑校射，这名太监前往侍随。永乐帝遥见，愕然道：“谓汝死矣，安得生？”太监以实情奏告。帝赞盛寅，召入便殿，令其诊脉。寅奏，上脉有风湿病，帝大然之，进药果效，遂授御医。一日，盛寅与同官在御药房下棋，永乐帝突然驾到，两人收拾棋盘，伏地请罪。命下完棋，且坐以观，盛寅三胜。永乐帝喜，命赋诗，立就。帝益喜，赐象牙棋盘并词一阕。永乐帝晚年要出塞，寅以帝春秋高，劝毋行。不纳，果然死于途中榆木川。

    吴杰，江苏武进人。以善医术，征至京师，礼部考试，列为高等。正德帝得病，吴杰一药而愈，即擢御医。一日，帝射猎还，惫甚，感血疾。服杰药愈，进一官。此后，每愈帝一疾，就进一官，积至太医院院使，其他赏赐，极为丰厚。帝每行幸，必以杰扈行。帝欲南巡，杰谏曰：“圣躬未安，不宜远涉。”帝怒，叱左右掖出。返驾到清江浦，溺水而得病。到临清，急召吴杰。时佞臣江彬怕担责任，力请幸宣府。吴杰担忧，语近侍说：“疾亟矣，仅可还大内。倘至宣府有不讳，吾辈宁有死所乎！”近侍害怕，百方劝帝，始还京师。甫还而帝崩，江彬伏诛，中外晏然，杰有力焉。

    凌云，浙江归安（今浙江省湖州市）人。为诸生弃学，北游泰山，遇一道人。这位道人教授凌云针灸术，治病无不效。乡里人病嗽，绝食五日，众投以补剂，更加严重。凌云说：“此寒湿积也，穴在顶，针之必晕厥，逾时始苏。”命四人分牵其发，使勿倾侧，乃针，果晕厥。家人皆哭，凌云言笑自如。一会儿，气渐苏，复加补，始出针，呕积痰斗许，病即除。淮阳王病风三年，请于朝廷，召四方名医，都治不好。凌云用针灸，不过三天，行步如故。吴江一名临产妇人，胎儿三日不下，产妇苦叫，呼号求死。凌云施以针灸，小儿出生。弘治帝闻凌云之名，召他到京，命太医官出铜人，蔽以衣而试之，所刺无不中，乃授御医。年七十七，卒于家。海内称针法者，曰归安凌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