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异乡容易感伤,一句歌词、一股气味、一场落雨,风吹、叶落,车声、风扇声……或一个人。
那天清晨,雨让巴士的车窗泪流满面,我看着看着,心头竟然无端地蒙上凄清。而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小女孩额头贴着车窗,目注窗外,忘情自如地低吟,低吟,旁若无人。
我小心翼翼的,仿佛有一只鸟儿忽然栖息在我案前的窗台上,轻轻啁啾。我唯恐阻断了这般纯净的美好、这纯美的天籁,头与身真不敢轻举妄动,只眼珠子佯装欣赏车窗外的景致。小女孩咿咿噢噢的歌声在我耳畔,一句一句重复着:“花儿谢了,又开了……花儿谢了,又开了……”伴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轻轻淡淡的,没有音域起伏的,但越小声就越撩我耳兴,因为那是何其恬静、纯然无华的歌声哟!犹如静谧小村袅袅升起的炊烟,犹如雨后缥缈的山岚、山中弥漫竹林的轻雾……着实教我着迷。心头无端的凄清,也瞬间转化成一首晴和的小诗了。
小女孩呀小女孩,我多么羡慕你!此刻的你,心里开着美丽的花儿吗?看到美丽的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吗?不然,怎一唱再唱,唱个没完,且唱得如斯忘情忘我,任天地悠悠,不畏旁人听呢?
巴士很快就到终点了,那天外飞来的低吟,戛然停止。下了车,我没立刻走开,杵在一柱子旁故意东张西望。小女孩慢慢下车来,是个唐氏儿,清汤挂面的乌丝,净白的衬衣,深蓝的褶裙,拖着带轮的书包,天使般地慢慢离去。而我眼神一路尾随,直至看不见她微跛的背影为止。我多么想上前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轻轻地说:“嗨!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呀?真的好听!”
之后,这番美丽的境遇与感动,常在我脑海里浮现。终于,我懂了,是那份天然无雕饰的纯、真,在呼唤着我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