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陌上桑,一个充满怀旧与诗意的意象,清丽得像一个词牌。
远古,一段青葱的岁月;三川,一片青葱的天地。竹篱茅舍、伊洛河畔,处处青葱着一棵棵、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野生的桑树。
桑树,一种落叶乔木,叶可喂蚕,果甜可食,皮可造纸,叶、果、根、皮皆可入药。桑树,应该是人类最早的朋友了。那时,也许还没有小麦、没有稻谷,没有真正意义的农耕,却有了桑树。桑树,真是上天的赐予。有了桑叶,才能养蚕、结茧、抽丝,才能有风一样轻盈水一样柔滑的丝绸,才能有横贯欧亚大陆连通世界东西的丝绸之路。
植桑养蚕、剥茧抽丝,是河洛先民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河洛地区的青台遗址,就发现了距今约5500年的丝绸碎片。从上古到汉唐,桑树,开出了桑蚕文化的绚烂花朵,结出了丝绸文明的累累硕果。
那时人们的生活与桑蚕有着不解之缘,许多故事都婆娑着桑树的影子,散发着桑叶的气息。炎帝的妻子叫桑妃,来自以桑树为图腾的承桑氏部落;黄帝的正妃嫘祖发明了养蚕取丝;尧舜禅让、商汤祈雨,都是在桑林里进行的;就连商汤的开国名相伊尹,最初也是在伊水上游的空桑洞里被采桑女发现的。
我们常说沧海桑田,桑田其实就是农田。历史上很长一段时期,农耕与蚕桑都是华夏民族维系一个民族、一代王朝、一种文明的支柱产业,所以,历代帝王,莫不把“劝课农桑”作为国之大政。“绿满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比户清风人种竹,满川浓绿土宜桑。”这些清新质朴得如一条桑枝的诗句,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的生产盛况和桑蚕的重要。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秦曲。”春光明媚,正是采桑的好季节,河畔溪沿,青年男女一边采桑,一边唱歌嬉戏。古代的农耕生产艰辛繁重,但采桑,劳苦忙碌中充满了欢乐与情趣。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诗经·魏风·十亩之间》)
“春月采桑时,林下与欢俱。”(《采桑度》)
这情形,总让我想起“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自在风雅和“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的惬意欢情。
“桑者,中央之本也。”(贾谊《胎教》)诗经的时代,乐府的时代,唐诗的时代,遍野的桑树,在河洛大地上青翠着、摇曳着,随季节荣枯着,像扎根三川大地的土著居民。唐代以后,桑蚕文化的中心才逐步转移到江南,但河洛地区植桑养蚕的传统一直延续到清末。
清清的小河,柔柔的桑条,袅袅的炊烟,缠绵的情歌……青青陌上桑,桃花源般的乡村田园让人悠然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