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当时年少春衫薄

    为了祈祷和平早日到来，父亲给她取名陈懋平。懋——是陈家传下来的，轮到三毛刚好是这个字。平，就是和平的意思。三毛的父亲，一位饱受战争离乱之苦、受过高等教育的斯文律师，希望女儿的出世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和平。

    当3岁的三毛捏着笔歪歪斜斜地在纸上划下自己的名字时，“懋”字怎么也写不来，便干脆抽掉，叫自己陈平。

    至于笔名三毛的来源，她说，当沙漠中的第一篇文章发表时，自己已经30岁，过了绞尽脑汁去想一个风花雪月名字的年龄；二来，觉得自己是个小人物，写的东西只值三毛钱。不过，三毛曾经照着《易经》说，三毛二字有玄学。

    三毛小时候性格冷淡，不喜女孩的游戏，不入群。苹果挂在树上是司空见惯的，她却要凝视发呆，然后问：“是不是很痛苦？”

    坟墓这种荒凉的地方，一般人都远远避开，两岁的三毛却经常一个人跑到荒坟旁边玩泥巴。

    她似乎从小专注死生这样的问题。幼年在坟边玩泥巴，少女时逃课去坟边看书，青春正盛时眼睁睁看着未婚夫一钉一钉被送入棺材，在撒哈拉沙漠时跟荷西住在沙漠坟场区附近，几年后崩溃在荷西坟前，恨不得血泪相融抱着白骨一同死去，而返乡祭祖时，自然更离不了跪在坟边涕泗滂沱。死，从来是一个哲学问题，坟墓不过是死亡的衣裳。她从小就在询问“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了弄清楚真相，她大学选的是哲学专业。三毛说，死人都是很温柔的。

    5岁时，三毛随全家迁往台湾，入台北国民小学读书，之后，入台北省立女子中学。

    学校里太多的清规戒律，太多动辄体罚学生的刻板老师，枯燥无味的课堂窒息自由、禁锢视野，只有课外书能给她带来巨大的解脱和快乐，她在文学世界里流连忘返，并且从此遇上了对她一生影响甚大的文学著作《红楼梦》。那时她才11岁，读小学五年级。

    晨昏忧乐，与书相亲。她常常想方设法地把零用钱存下来，去书店狂租书，去搜父亲的大樟木箱子，去大伯父的书架上找。

    由于沉迷课外书，她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4门功课不及格。父母忧虑劝她好好学习，她这才收心背题，因为记忆力好，光背也背出了好几个一百分。老师却质疑了，叫住三毛，拿出一张数学试卷，全是高年级题。当场考试，三毛得了零分。因此，她还被同学们羞辱。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进课堂，看见教室要昏倒，那些轰鸣的嘲笑声永远在背后如针芒狠刺……

    好在三毛的父亲开明通达，决定在家自教女儿。

    三毛的父亲陈嗣庆毕业于复旦大学，从事律师之前还做过几年教师。他教女儿，绰绰有余。

    这一锁，就是七年。直到遇见画家福顾生。

    福顾生尊重学生，逢事总是商量的口吻，为人和善可亲。三毛说：“初见恩师是惊心的，如果人生有什么叫作一见钟情，那一刹那，她的确经历过。”

    2 马的统治（1）

    当代著名的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以“文明冲突论”名满天下。他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中写道：

    “历史上，中国自认为是兼容并蓄的：一个‘中华圈’包括朝鲜、越南、琉球群岛，有时还包括日本；一个非汉人的‘亚洲内陆地带’包括满族、蒙古族、维吾尔族、突厥人和藏族，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必须受到控制；此外还有一个蛮夷的‘外层地带’，他们只需要朝贡，并承认中国的优越地位。”

    地处黄河流域的中国较早进入农业时代，自古以中央之国自居。中原以外是发展较晚的狩猎游牧部落：南为蛮，东为夷，西为戎，北为狄。孔子作《春秋》说：“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所谓中国有恶则退为夷狄，夷狄有善则进为中国，这种“有教无类”的优越感，主要是来自文化而不是种族。“中国者，聪明睿智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艺之所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行也。”基于文化歧视和文明冲突，对蛮夷戎狄的戒备自古即是“华夏大防”。

    自汉晋以降，中原崩溃，五胡十六国兴起，直到清入主中原。因为地理原因，北方游牧者发展要晚于中原的农耕文明，因此一直遭到中原文明排斥和歧视。记述中华起源的《山海经》中说：“人面兽身，名曰犬戎。”这可能指他们的游牧生活，也可能指其未开化。匈奴人在远古时期被称为“荤粥”，意思是未开化的糊涂虫；商代被称为“鬼方”，意思是孤魂野鬼；西周称之为“猃狁”，意思是凶恶的野狗；战国时候被称为“匈奴”，还是恶狗的意思；秦汉以后一般统称为“胡”，意思是胡作非为。东胡或者西胡，在中原文明看来，都是野蛮民族。

    马的出现虽然并未改变这种历史成见，但使北方游牧者具有更大的暴力优势。虽然文明的沟壑一时难以填平，但这并不妨碍落后的野蛮游牧者依靠暴力凌驾于先进的文明农耕者之上。有个叫姜戎的老知青写了一本歌颂游牧文化的《狼图腾》：“一旦华夏民族在农耕环境中软弱下去，严厉又慈爱的腾格里天父，就会派狼性的游牧民族冲进中原，给羊性化的农耕民族输血，一次一次地灌输强悍进取的狼性血液，让华夏民族一次一次地重新振奋起来。”这个成长于红色中国的老知青认为，农耕民族是劣等的羊性血统，游牧民族才是高贵的狼性血统，因此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征服与杀戮都是正义和文明的胜利。

    马的意义就在于它扮演了冷兵器时代的力量——或者说暴力的象征。“伏羲”二字指的是驯化牲畜，中国伏羲时代一般推定为公元前4754年，也就是说，中国在距今6700多年前就进入畜牧阶段。大约在新石器晚期，中国人就已经开始驯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