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姻》一文中，张中行把婚姻分为四个等级：可意、可过、可忍、不可忍。“可意”是天赐良缘，“可过”是相濡以沫，“可忍”是尚可凑合，“不可忍”自然是不共戴“屋”。

    张中行与杨沫曾相爱，后来因性格原因分手。世间才子才女的婚姻有多少是从两情相悦开始，又在黯然神伤中结束的。时光和命运端个盘子，盘子上有几个刻度。婚姻是盘子上的珠子，轻轻一倾，珠子就从“可意”滑到“可过”上，再滑到“可忍”，甚至落到“不可忍”上了。爱情真正的情敌不是外遇，而是时光，还有不可知的坎坷境遇。

    世界是个大荷塘，每对夫妻都擎着一片荷叶。风来了，露珠在碧玉盘上流转。风大了，荷叶倾斜得厉害了，露珠再重些，就可能“举身赴清池”。如果露珠滚到了叶边，擎盘的手上还留着爱的余温，荷叶就会被轻轻抬起，露珠在“可忍”和“可过”之间徘徊，直到在夕阳的柔辉中静静地闪烁，如钻。

    张中行评价他和夫人李芝銮的婚姻，属于大部分“可过”加一点点“可忍”。婚姻是什么？“添衣问老妻”。这种婚姻状态，在现实生活中最为普遍。年轻时，亲过爱过，吵过闹过；老来，相互搀扶，相依为命。

    同样一段婚姻，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会有不同的感受。因此即使对于不可忍的婚姻也先试着忍一段，三思而后行。毕竟分开，受伤的不只是夫妻二人。即使破旧立新，但新的动荡又开始轮回了。试放眼，满塘荷叶上，哪颗露珠不滚动？

    沈从文和张兆和的婚姻在外人看来美满得像个童话。沈过世之后，张整理沈的文稿，在后记中写道：“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理解他，从各个方面去帮助他，反而有那么多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这对爱情的幸运儿，在“可意”和“可过”之间相亲相守，虽然起伏的幅度不大，但对于敏感丰富的心来说，伤害也是明显的。无论多么幸福的婚姻都有缺憾，缺憾即是人生的真相。

    世间多是普通人，平静安稳即是福。不求“可意”，但求“可过”，接受“可忍”。在既定的生活轨道和内心向往的夹缝中寻找一种平衡，不埋怨、不苛求，多感激、多珍惜。有可能的话，和对方在精神上共同成长，也许婚姻的珠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