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吹来了冬天。
小时候的冬天,父亲外出做工,母亲带着我们住在一孔窑洞里。
“土打的窑洞丈二宽,夏天凉来冬天暖。”黄土窑洞是我们的天堂,它被母亲清扫得黄里泛白,掀开棉门帘,迈下红砖台阶,温暖熨帖的感觉扑面而来。母亲把融融的稻草秆铺在床板上,再铺上厚厚的褥子,淡雅的小花儿,开在粗布床单上,充满着慈母的味道。床里边的墙上,贴着一幅幅“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图画。
钻进被窝,软和又暖和,古铜色的煤油灯挺立着纤细小巧的腰身,忽明忽暗的火苗摇曳到墙上,像灰姑娘在翩翩起舞。两个哥哥读书学习,我和弟弟在床上开心地蹦跳,疯累了便缠着母亲讲故事,《365夜》《窦娥冤》《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木偶奇遇记》……母亲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我沉浸在那些美妙的故事中,如痴如醉,百听不厌,幻想着自己能像孙悟空一样神通广大、镇妖降魔,也能像小木偶一样有一次奇特冒险的旅行,一个个单调的冬夜被母亲描绘得五彩缤纷。
暖和的窑洞,也是邻居串门的好所在。冬夜,大家围坐在红泥小火炉前,大人们做着针线活儿,闲话家常;孩子们打闹着。炉子边上烤着红薯,有时搁上鏊子,抹上点儿油,红薯片排列整齐,并肩横卧,随着阵阵“咝咝”声响,烟雾弥漫中,香甜的烙薯片被我们哄抢一空。
红薯吃腻了,母亲变戏法似的从旮旯里捧出一捧花生,放在火炉边上焙烤。花生的香味更诱人,孩子们正要伸手去抢,母亲眯着眼睛逗我们说:“不能光吃,猜个谜语吧,‘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猜猜是什么?”“花生,花生!”母亲话音刚落,聪明的弟弟便脱口而出,他朝我们得意地眨巴着眼睛,从母亲手中抢过花生就吃,“哎呀呀,烫!”烫得他龇牙咧嘴,任花生在舌头上打着滚儿,终究也没舍得吐出来。母亲慈爱地笑骂着:“小馋猫!”
窗棂上,水珠蜿蜒流下,屋外,夜空寂寂,岁月静好。不知怎的,老家的窑洞总出现在我的梦里,它是我生命中最原始和亘古的记忆,是一首萦绕在我心中的永远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