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
巴望十五
□王经华
“馋嘴媳妇巴年下,年下巴了巴十五(念wà)。十五巴了没啥巴,拉根麻绳吊死吧。忽然想起四月八,四月八还能吃根鲜黄瓜。”这是在村里不知流传了多少年代的儿歌。年下,即春节。巴望春节,自然是因为到时候就可以吃白馍、吃大肉了。被称为元宵节的正月十五,是春节后的又一个重要节日。当然要改善生活,庆贺一下。
春节已过,好的吃完了,亲戚串完了,压岁钱没人给了,孩子们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感。但十五一到,便又有了一点小小的振奋。喝茶糊涂、吃枣花馍,还有用玉米面蒸的灯盏,中间低凹处倒上香油,放上灯捻,祭祀时当灯点,点完后当馍吃。这自然是惬意的事。
更具诱惑力的还是玩。春节时各家忙着赶年,走亲戚,顾不上。节后尚未进入农忙,正是娱乐的好时候。于是各村的社火就热闹开了,每年的正月十五是全村最热闹的时候。不过,十五的乐趣对我来说远不止此,另有一个多数农村孩子享受不到的项目,就是进城看社火。
家乡有一种习俗称“游十六”。十五一过,第二天便关门闭户,全家到集市或城里来个“一日游”。父亲在县城工作,给我进城“游十六”提供了便利。三婶的娘家也在县城。十五这天天刚擦黑,母亲、三婶便带着我们几个孩子,来到火车站。在三叔的诊所歇歇脚,然后乘上晚八点半的火车出发了。对于乡村孩子来说,乘火车是一件很“酷”的事。坐在座椅上,目送窗外渐渐远去的灯火,耳听车轮“咣咣咚咚”的声音,身子随着车厢有节奏地晃着,心里舒坦极了。
一觉醒来,便是十六。街上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忽听锣鼓骤响,鞭炮齐鸣,社火演出开始了。几十个彪形大汉手执梢子棍在前面开道,以锣鼓镲为主的乐队紧随其后。接着是狮子、高跷、垛。每组垛都有一个平台,由四个人抬着,平台上有眉清目秀、衣着华丽的七八岁的小姑娘或坐或站,做着各种姿势,类似时装模特。
忽然人们停住了脚步。有人在队伍前面横出一根条凳,上面摆着香烟点心——街头临时表演开始了!于是狮子开始舞动,锣鼓节奏加快,掌声喝彩声不断。抬垛的人也停了下来。只是苦了踩跷的。这跷的下端是一根木棍,根本站不稳。行进中,两条腿交替动作,双臂摆动才能保持平衡。停止前进,别的人可以歇歇脚,踩跷的却要不停地做着踏步的动作。否则,慢了一步,将会人仰跷翻,跌个鼻青脸肿。这次狮舞时间较长,有的踩跷者坚持不住,只好溜边靠墙休息。
临时表演结束,人流涌向大操场。这里才是正儿八经的表演场所。狮子仍是主角。除了先前的表演,还要上桌子,上“老杆”。这“老杆”像一根电线杆上钉了把手,直竖着,两个表演者要披着“狮皮”,做着各种姿势,爬上去再爬下来,属高难度动作。操场上有卖鞭炮的、卖糖果的、吹糖人儿的。但最诱人的还是那一束束紫红的甘蔗。掏出五分钱,买来三节,却又舍不得吃。心想:啥时有钱了,我要买一整棵!
夜幕降临,街灯亮了。各家大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游人陆续走上街头。孩子们提着纸糊的小灯笼一边走一边嬉笑着。皓月当空,星光灿烂,与街上的灯火辉映着。“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小小县城,虽不及苏味道笔下的长安城元宵夜那么热闹,但也有几分相似。
十字街口灯火明亮处鼓点正紧。开始是豫剧、曲剧清唱。接着是一位穿长衫的表演山东快书。说的是一个小伙找了个秃头姑娘,心中不悦。这姑娘却人丑嘴巧:“你别看俺秃子秃,俺可秃得还有福。不生虮子不生虱,省篦子来省木梳。相公夜晚来念书,俺站在桌前当蜡烛……”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心香一缕
元宵情思
□晓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辛弃疾用其生花妙笔浓墨重彩地渲染出了元宵佳节的盛况。元宵节,源于汉代,盛于唐宋。不管是为纪念“平吕”而设,还是因为“道教”而定,元宵节传承着传统的文化和习俗,是被民俗文化深深浸染的节日。
中国自古就有“忙腊月,耍正月,小初一大十五,月半大于年”的说法,更有“正月十五闹花灯”的习俗。一个“耍”,一个“闹”,道出了正月十五的真谛,使元宵节成为我国又一个大众喜闻乐见的节日,在历史的长河中源远流长。
元宵节,清晨,清脆的鞭炮声拉开了闹元宵的帷幕。上午,虽寒春清冷依旧,但喧闹的锣鼓、欢快的秧歌、滑稽的小丑、精彩的高跷、有趣的旱船,丰富着人们的感官,愉悦着他们的心情。晚上,燃放的鞭炮激动着人们的神经,炸开的烟花璀璨了节日的夜空,绚丽的花灯冲淡了寂寞的广寒宫……
此时,“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真的是“车马往来人看人”“火树银花不夜天”。自古流传下来的亘古不变的主题,尽情地演绎了“耍正月”。虽然年年如此,有些俗,但也能品到超然物外。因为,俗,也是一种文化,更何况元宵节是雅俗共赏呢。
虽说春天的脚步一直在季节的门外徘徊,阳光亦挟裹着寒意,但春天,已经被隐秘地揉进香喷喷的元宵里,满面笑颜的人们在热气腾腾中品味着正月十五的风情,举手投足之间隐藏不住欢欣和喜悦。即使有忧郁,即使有心痛,也会因此而温馨。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元宵节是年最后的疼爱,又何尝不是又一轮生命疼爱的开始呢!
“过佳节,品元宵。”品出的不仅是各种文化习俗,更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祷:在新年的第一个农历十五,人们祈祷生活就像天上的月亮,圆满美好!那一个个晶莹剔透、莹润有致的元宵,不是更寄托着人们的美好愿望和甜蜜祝福吗?
灯下漫笔
元宵也幽默
□代淑蓉
我叫元宵,也有人管我叫圆子。
我很重感情,非常黏人。
“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很明显,这句名言说的就是我,我就是非常有心的“人”。
我学富五车,肚子里是相当有货。白糖、玫瑰、芝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我的肚子简直就是一个小型仓库,应有尽有。这充分说明我胸怀宽广,无所不包。
我长得胖胖的,圆嘟嘟的,用流行的话来说:人家看上去珠圆玉润的,整一个微缩的“杨贵妃”,因此,我总是左右逢“圆”,人人都喜欢我。
有人说我总是被人争着吃,抢着咬,是因为我被“陷”(馅)害了。
我喜欢有人给我按摩,那很享受。只有经过反复的按摩,我的皮肤才会变得光滑,有弹性。
如果为我按摩的人手法不够娴熟,弄不好就会让我“走光”,把我原本该呆在肚子里的玩意儿沾到我的皮肤上,成了影响视觉的“大麻子”。
有人笑我肚子看上去很大,可气量相当小。其实不是我气量小,而是我的“脸皮”比较薄,稍不留神,就会不给人面子,撕破“脸皮”。
我热衷于高台跳水,而且跳的都是开水。我跳水非常有气势,别人都是要么是单人跳,要么是双人跳,我们完全不同,是一个接一个,浩浩荡荡的团体跳,那场面蔚为壮观。
在锅里,我总是浮上来又沉下去,沉下去又浮起来。这就是人生,懂不?人生总是浮浮沉沉。
我的心态很好,尽管历尽水深火热,几经沉浮,依然保有一颗真心。
时令走笔
人约黄昏后
□积雪草
情人节,其实我们中国也有,那就是我们的元宵节。一直记得多年前看过的电视剧《大明宫词》,里面有一个经典的画面:上元夜,少女时代的太平公主悄悄溜出宫去。宫外,花灯如海,夜暖风香,人流如织。年少的太平公主,踩着细碎的月光,眼眸低垂,轻移莲步,夹杂在人流中,观焰火,看花灯。
天空中绽放着美丽的焰火,长街上人潮涌动,火树银花不夜天,在这样的背景下,年少的太平公主第一次遇到薛绍,少女单纯美丽的爱恋,初次盛开在大唐的上元夜里。
电视剧虽然只是后人的想象,但这样美丽的情怀,这样唯美惊艳的画面,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这样的想象也算合理,因为上元节除被赋予了传统的人文元素以外,也是古代的情人节。
有一首词就是最好的例证: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词写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在上元夜里触景生情的温婉惆怅。长街还是那条长街,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花灯依旧璀璨,焰火依旧美丽,可是今年的上元夜,再也不是去年的那个夜晚。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就是如此。缺少了那个人,身边的景致就算和从前一模一样,也不复从前。
这首词,一说是北宋文学家欧阳修的名篇,也有人说是宋代女词人朱淑真的佳作。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首词表达的内容,是活脱脱的小女儿情态。当然这种考证,留待学者们去推敲和研究。
女词人李清照在《永遇乐·落日熔金》里追忆了自己少女时代在都城汴梁过上元节的情景。“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上元夜,她和女伴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起出去HAPPY。
清朝董舜民在《元夜踏灯》里描写了一个良家女子上元夜出去看灯的场景。她告别老公,出去观灯,想起嫦娥偷了灵药跑到广寒宫,一个人寂寞清冷,不如自己守着老公,过平凡日子来得幸福。
古时女子被纲常伦理禁锢封闭,所谓三从四德,笑不露齿,男女授受不亲等一些教条束缚,上元节却是一个例外,女人也可以独自出行游玩,因而增加了男女相识的机会和概率,所以被叫作情人节也不为过。
上元夜,烛影摇红,千年不变。浪漫的氛围,更适于约会,人潮涌动的狂欢夜,一不小心遇到个可心的人儿,也未可知。
我乡我土
正月十五打秋乐
□高庆立
欢乐祥和的春节过后,人们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面对“神州处处犹歌舞,花灯绽放不夜城”的红火热闹,我不由得想起早年过正月十五打秋的往事。
打秋,又叫蹬秋,也就是荡秋千。每到元宵节期间,乡亲们凑钱,在村子的主要街道和十字路口搭彩门、设秋千。在高达数米的木架或铁架上,悬挂两根粗大的绳索,下面拴上一块横板,人站在板上利用脚蹬木板的力量在空中前后摆动。
荡秋千的种类尽管多种多样,但最常见的还是人站在木板上用脚蹬的那种。有一人独自蹬的,有两人相对同时站在踏板上一起蹬的。荡者双手紧抓绳子,目视前方。先由人在背后助推,荡者手、腰、腿、脚协调动作,适当用力,然后由慢到快,先缓后猛,逐渐游荡开去。当时农村青壮年男女无不喜欢这项活动。荡者动作惊险刺激,观者在一旁呐喊助威,表现了古朴向上的民风。
“黄金强档”时间蹬秋者都是技艺高超之人,不得要领技艺低下者因怕当众出丑遭人嘲笑,只有趁午饭没人时荡几下,过一下打秋瘾。人们不仅白天蹬秋,在月光好的晚上,也是男男女女结伴而至,打秋者甚多。
蹬秋是成年人的快乐游戏,小孩们只有看热闹的份儿。但为了满足小孩的愿望,大人们便稍加改造,选择两棵距离较近的树木,绑上绳子,小孩就可以坐在绳子上荡秋千了。
当年我家房子后面有一空地,长着许多碗口粗的椿树、槐树,绑上绳子,一个简易的秋千就这样设置好了。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闻讯而至,两手抓住绳子朝上面一坐,先由小伙伴猛推一阵儿,待摆动开来再猛一松手,竟也能荡出好高好远。树木被摇得吱吱作响,耳旁只听呼呼的风声,快乐奇妙无比。因无连续动力,荡一阵便自动停下,小伙伴们便轮流进行。
就这样,农家的孩子自有农家的乐趣。当年虽没有电动火车、小汽车、仿真冲锋枪、机器人、积木、魔方之类的玩具,小伙伴们因陋就简,玩得仍然十分开心尽兴。
蹬秋,这项简单的运动游戏,伴随着儿时的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的元宵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