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是一首唐代题瓷诗,曾沉寂在长沙铜官窑中千余年。古代有许多女诗人,可惜她们的名字被历史遗忘了,只有真挚的诗句被民间传唱。
初读,感动于它柔肠百转的痴情。她有心上人,两情相悦,然而,纵然可以超越年龄的差距,却不能越过世俗的眼光;纵然勇气百倍,却又不得不在“使君自有妇”的天堑前止步。一腔心事,满眼怅然,都在彩笔新题的断肠句里,一咏三叹,珠泪暗弹。
再读,惊奇于它含蓄节制的表达。《诗经》中,有“之死矢靡他”的刚烈坚决,《乐府》里,有“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炽热大胆,而这首诗的作者该是一位温婉可人的女子,云鬓高挽,罗裙轻曳,闺房里有书架,有素琴,有笔墨纸砚。她读书时若有所思,抚琴时蛾眉轻蹙,提笔时秋水含烟。
三读,忍不住想,她的心上人会是谁呢?到哪儿去捡拾一份散落的感情故事呢?
自从君别后,常守旧时心。洛阳来路远,还用几黄金。
它记述着南国佳人的洛阳之恋。静默凝视,字字珠光闪烁,仿佛洛河水面上的光斑,诗中汹涌着情感的激流,并渐渐幻化出竹木、村舍、人物,演绎出一幕幕的悲欢离合。
东都是个物产丰富的地方,不只盛产牡丹、诗歌,也盛产儒将、才子。她所爱的,也许是一位银盔银甲的洛阳将军。军队驻守的地方离她的村庄不远。那一日,将军横枪立马,校场演习,观看的人群中也有她敬慕的眼光。那一日,将军打马道上,梨花树下秋千架上的少女身影吸引他驻足。于是,故事发生了。
她所爱的,也许是一位睿智从容的洛阳才子。她读过他的诗文,倾慕他的才华和担当,怜惜他的命运多舛。那一夜,元宵灯会,明月高悬,柳丝轻垂,灯火阑珊处,不期而遇,双目交会。于是,故事发生了。
洛阳才子他乡老,到老须还乡,还乡断人肠。长亭古道,依依惜别,芳草连天,残阳如血。一别经年,梨花开了又落,女子倚窗独坐,听不见熟悉的马嘶声,望不见秋来的南飞鸿。洛阳虽繁华,莫忘知心人。山重水复路迢迢,费君几盘缠?恨不能肋下生双翼,随风飞到洛阳城。
我有方寸心,无人堪共说。遣风吹却云,言向天边月。
别人都爱少年容颜的英俊,她却独恋心上人目光中的从容、皱纹间的智慧。长亭一别,为君憔悴。父母不支持,女伴不理解,这份感情只能在心中百转千回。洛阳的君子啊,你可知道轩窗下谁临案而立,素笺如情,朱笔如心?梨树旁谁独自徘徊,望穿秋水?秋风中谁在执着凝望,站成一尊望夫石?月光下谁又抚琴轻诉,愿化为一缕月华,流照洛阳城?洛水泱泱,牡丹灼灼,她一定渴望,梦中,和他一起漫步天津桥上,共看晓月,共沐杨柳风。
洛阳,成为南国佳人眺望的方向,成为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斜晖脉脉,洛水悠悠。千年的时光,隐去了青丝红颜,湮灭了缱绻爱情,没有人能探寻到故事真正的渊源,只留下一些淡淡的诗句,见证着古代洛阳的魅力和一场令人伤感的洛阳恋,并在世人心中,激起不绝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