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景网供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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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窗外,大地还未苏醒,河岸边的垂柳在微风中摆动,正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美景。仰望半个铜镜般的下弦月,心中顿生一种久别重逢之感。
记得刚满十一岁那年,我从村里的初小毕业,升入公社的高小。开学后,发现升学给我带来的除了兴奋,还有烦恼。最恼人的就是早起上学要走四五里的山路。
我家住得偏僻,上学放学只能独来独往。下午放学回家还好办,早起上学可就作难了。尤其是冬季,天亮得晚,我常常五点多钟就起床,煮了母亲头天晚上早已擀好的面条一吃,带上中午的干粮就出发了。天气晴好时,星斗满天,一轮明月向大地播撒着银辉。我沿着崎岖的山道,披一身皎洁的月光,吹着壮胆的口哨一路竞走般赶往学校。路旁悬崖上几处土洞龇牙咧嘴怪物般瘆人。我故意不看它,有时又不由自主地瞥上一眼,赶紧扭头望望天上的明月。那月亮像一张温暖的笑脸鼓励着我。我会想起那首儿歌:“月奶奶,明晃晃,打发哥哥上学堂……”精神为之一振,恐惧感顿消。
月有阴晴圆缺。一个月内,有月亮的早晨并不多。农村有谚语曰:“明八月,黑腊月。”腊月的黑夜最长、最暗,特别是那黎明前的黑暗最难挨。一遇阴天连个星星也找不着,天地间简直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眼睛瞪得再大也没有用。
更急人的是,那时我的眼睛白天看什么都清清楚楚,一到晚上光线稍暗,就不能辨别路径。乡医说,这叫夜盲症。吃了几剂药也不见好转。那时上学,我最大的奢望还不是把干粮袋里的黑馍换成白馍,而是盼着月亮快快升上天空。
老师体谅我,允许我不上早操和早自习,但每当我踏着急促的步点走进教室,看到同学们整整齐齐地坐在课堂里的时候,心里羞愧极了。即使这样,学期末,同学们还评我为全班唯一的“三好学生”。这下我更受不了了,觉得自己欠了老师同学一笔债,一笔不小的债。不能再欠了!
我不再理睬老师、家长的叮嘱,坚持要按时起床摸黑上学。母亲见拗不过我,便设法延缓我的上学时间。家里没有闹钟,只好听从她的安排。一次姐到洛阳办事,火车是凌晨三点多。前一天晚上我与她商量同行,这样可以两人一起走那段黑道。第二天一早,到了车站附近,她赶火车去了,我一人走完了剩下的二三里没有月光的路,第一个来到学校。在凛冽的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大门开了,我也快被冻僵了,但心里很高兴,赶上了半个多月来没有参加过的早操。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后来,我到县城上了初中。学校安排食宿,再不用天天赶早走那崎岖漫长的山间小道。一个学期后,又发生了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我的夜盲症竟不治自愈了!后来才知道,这夜盲症是吃大食堂时营养不良造成的。初中的伙食并不算好,但毕竟能吃饱了,并且国家每月还给每个学生补助半斤油。营养跟上了,眼睛自然就好了。
我不用再天天盼望上学路上的月亮,却从内心深处感谢她的慷慨和无私,愿她的光辉为更多孩子照亮求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