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奇异的醇香,从荒蛮的远古飘来,从苍茫的河洛飘来,氤氲成一种文化,渗透进红尘烟火,它就是:酒香。
三山环抱,一溪旁流。杜康河流水潺潺,清澈见底,酒泉沟百泉喷涌,清爽甘洌,夹岸树木葱郁,岸上绿野阡陌,这就是酒乡:洛阳。
“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夏代的一个君王,偶然发现树洞里发酵的剩饭居然散发着一缕奇异的香味,于是他发明了一种世间从不曾有过的奇异美味。
那个君王叫杜康,他酿造的美味叫杜康酒,他酿酒的地方叫杜康村。
酒诞生得太早了,荒蛮还不曾走远,国家才刚刚建立,青铜器的铸造尚未成熟,甲骨文的胚胎还在孕育。在食不果腹的远古时期,过早闯入人类生活的酒无疑是一种珍稀的奢侈品,但这种奢侈品一经诞生就生生不息,不可遏止地挑逗着人类的味蕾,在无数的天灾战乱中依然芬芳飘溢着它特有的滋味。
曾想,酒,似乎应该出现在国力强盛的秦汉时代吧?又笑,倘没有了酒的浸润,生动鲜活的先秦历史会逊色多少呢?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酒的魅惑如此之大,以致夏禹在一次大醉方醒后慨叹: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果然,夏桀的豪饮无度,纣王的酒池肉林,都让他们做了末代之君。于是,有人归罪于酒,但美酒何辜?世间尤物多矣,江山、佳人、宝玉、美酒,是玩物丧志,还是励精图治?全在你自己把握了。
漫漫岁月,酒,氤氲成一种被赋予了丰富内涵的厚重文化。
“饮酒者,乃学问之事,非饮食之事也。”仿佛酒的醇厚浓烈注入了文人的血液,一部中国文学史,处处可见酒的身影。《诗经》中有“十月获稻,为此春酒”的诗句,孔子被袁宏道推为酒之饮宗,曹操煮酒论英雄,七贤饮酒纵歌,兰亭雅聚曲水流觞,陶渊明诗酒一生,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白居易“万感醉中来”,高适“心事一杯中”,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王翰“醉卧沙场君莫笑”,范仲淹“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连李清照也“浓睡不消残酒”……这些诗情佳句一定是酒里泡出来的吧?
“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百礼之会,非酒不行。”古时的祭祀、庆典、出征、凯旋、国宴、外交,民间婚丧嫁娶无酒不成席的习俗等,无不浸透着那洞穿千年的绵绵酒香。
古希腊神话中,火是普罗米修斯从天庭盗回的,而酒祖杜康,那是地道纯正的河洛文化,它不是张骞从西域带回的,也不是玄奘从天竺驮回的,它是黑发黄肤的炎黄子孙,用原产于这片土地的小麦、高粱等农作物酿造的,用带有图案或没有图案的仰韶陶罐存着,用造型奇特的二里头青铜爵盛着,用秦汉的漆制酒觞饮着,敬天、祭神、拜祖、赏赐、宴请、欢饮。三川大地,没有酒的神话,只有酒的传说、故事,只有造酒的遗迹、实物,只有饱含东方人智慧的酒一样醇浓悠长的酒文化。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根植于博大精深的河洛文化,杜康,在风起云涌沧海桑田的历史上醇香了几千年,一条发源于历史深处的涓涓小溪,汇流成一条波澜壮阔的滔滔大河,成为华夏文明另一种形式的载体。
哪种酒与中国的朝代等长?哪种酒涵养折射着中华文化?
一种产品或商品,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底蕴,那么从文化品位上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
世间所有的发现和发明,都是一种机缘巧合的奇迹,往往可转化为推动人类进步的文明。但时移世易,有些文明衰落了(比如和酒同时代的青铜文明),成为我们追忆怀念的历史,有些文明却水乳交融地渗透进我们的生活中。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回味悠长的醇浓酒香里,有多少潮起潮落花开月升的故事?
其实,咱喝的不是酒,咱品的是沉醉在袅袅酒香里的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