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对齐景公说不要得罪百姓 插图 李玉明

    唐懿宗咸通十年（公元869年）六月，陕西民众驱逐了陕西观察使崔荛（ráo）。原来，崔荛不理民政，专事贪淫，天大旱，百姓诉于官府，他竟手指庭院大树呵斥：“此树有叶，何旱之有？”杖打百姓。百姓再也无法容忍，一拥而入，把崔荛撵出官府。次年，光州百姓驱逐了贪婪残暴的光州刺史李弱翁。

    《资治通鉴》记载的这两件史实，蕴含着“百姓不可欺”的道理，值得所有执政者深思、警醒。然而，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中，许多执政者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战国初，邹国与鲁国交战，大败。邹穆公问孟子：“我的官吏死了三十三人，而百姓没有为保护他们而死的。对这些百姓，杀吧，杀不过来；不杀吧，又恨他们见死不救。你说怎么办？”孟子说：“灾荒年份，百姓四散逃亡，饿死了上千人，您粮仓殷实却不救济。曾子（孔子弟子曾参）说：‘警惕啊警惕！你怎样对待别人，别人就怎样回报你。’老百姓如今可得到报复的机会了。只要您实行仁政，百姓就愿意和您的官吏共患难了。”

    春秋时，齐景公出游麦丘（地名），遇见一个八十五岁的老翁。景公说：“您真长寿啊！您也祝福祝福我吧！”老翁说：“祝福您比我还长寿。”景公高兴极了，又说：“您再祝福祝福我吧！”老翁说：“希望您不要得罪百姓。”景公不高兴了，说：“只有百姓得罪君主的，哪有君主得罪百姓的？”国相晏婴劝谏道：“您错了。君主残暴不仁，就会得罪百姓，这是最大的祸患。我冒昧地问您，夏桀和商纣都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不就是得罪百姓被杀的吗？”景公似有所悟道：“我太无知了。”

    对“百姓不可欺”的道理，孔子理解得最深刻。弟子子张问“怎样做官”，他说：“百姓造反，必定是因为君主政治措施的错误。在上者虽然尊贵却是有危险的，民众虽然卑贱却是有神力的。民众热爱你，你就能存在；民众厌恶你，你就要灭亡。治理民众的人必须明白这个道理。”他还形象地把官吏和百姓的关系比喻为鱼和水：“鱼失水则死，水失鱼犹为水也。”是说鱼离开水就会死亡，而水里没有鱼依然还是水，寓意百姓可以离开官吏，但官吏不能离开百姓。

    孔子的这一思想，为后世历朝历代的无数史实所验证，《资治通鉴》记载了许多。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京城一带大旱，京兆尹王实欺骗德宗：“今岁虽旱而禾苗甚美。”于是租税皆不免，百姓穷困至拆房卖瓦木、毁田卖麦苗上缴租税。优人（戏子）成辅端编了歌谣以道百姓心声，王实竟以诽谤朝政罪将他活活杖杀。不久德宗病死，顺宗贬王实为通州长史，百姓欢呼，皆袖藏瓦砾拦道要揍他，王实绕小道遁去，才免了皮肉之苦。这件事证明了孟子的话，谁视百姓如草芥，百姓视谁如寇仇。

    唐懿宗时，宰相路岩卖官鬻爵，其亲吏边咸敛财无度，富可敌国。有朝臣上书：“请破边咸一家，可赡军二年。”懿宗竟不过问。不久，路岩死党魏保衡揭发路岩诸多丑事，懿宗不得已贬路岩为西川节度使。路岩出城时，百姓争相以瓦砾投掷，把他砸得头破血流。路岩乞求京兆尹薛能保护，薛能说：“向来宰相出行，没有先例派人防卫。”撒手不管。路岩只好如过街老鼠般仓皇逃窜。这件事又证明，官吏掌权时欺侮百姓，一旦下台，百姓不会放过他。

    武则天时，狄仁杰为魏州刺史，有惠政，百姓为之立生祠。狄仁杰入朝为宰相，其子狄景晖任魏州司功参军，贪暴不仁，百姓就捣毁狄仁杰祠堂、塑像以示报复。这件事证明，即使老子有美名，如儿子欺侮百姓，百姓照样不买账。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河南内乡县清代县衙这副楹联，着实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