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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6 月 23 日 星期    【打印】  
每日连载
阎连科:曾经是个农民工
    在田湖镇上,要是哪个孩子好吃懒做,不会干活,一准儿会成为街坊邻居嘲笑的对象。连科却从小就给爹娘脸上争光。无论是割草拾柴之类的力气活,还是织席编篮之类的眼色活,他都干得像模像样。初中一年级暑假,村里组织建筑队去洛阳干活,不到15岁的连科被破例允许到建筑队当小工。

    虽然整天累得腰酸腿疼,连科却觉得在洛阳的日子有滋有味。洛阳的楼房那么高,马路那么宽,满街都是汽车和自行车。土头土脑的小民工竟然还忙里偷闲,悄悄多瞧了几眼从旁边经过的姑娘。洛阳的姑娘模样好,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要是以后能娶个洛阳的姑娘做媳妇,那……”小民工正心猿意马,突然一声“递砖!”喝断梦想,连科连忙递上砖,将心思收回放在师傅的瓦刀上。

    一个暑假过去,连科已经从小工升格为大师傅的下手,也可以掂瓦刀砌砖了。

    连科正式开始当民工是1976年春天。这是他读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大姐手术以后,病仍然没有治好,家里实在供不起一个高中生了。连科服从了家里的决定,辍学去新乡水泥厂采石场当临时工。

    采石场在一座偏僻的大山上,离水泥厂还有几十里路。住的是简陋的工棚,吃的是大锅饭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铁锤钢钎,炸药雷管,矿车大筐,洋镐铁锹,工地上整天轰轰隆隆,咣咣当当,烟尘弥漫。

    如此繁重的劳动,恶劣的环境,一般人干上几天就会吃不消,但刚出校门的连科竟然不声不响地坚持下来了。一班干8个小时,可得2块4毛钱。这个数字对连科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诱惑。多挣些钱,就可以多帮补家里一把。有时候,他一天连续干两班。最多的一个月,他挣过120元。

    1977年秋天,连科接到家里发来的电报,要他火速回去参加高考。接到电报,连科匆忙收拾行李,又跑到新乡花十几元买了个百泉牌半导体收音机,搭火车赶回家。一到家,连科连忙从行李卷中掏出收音机,交给父亲。父亲接过收音机,拧来拧去听了一阵,满脸高兴,说:“这东西我多少年来都想要,却总是买不起,这回俺连科给我买下了,好!很好!”父亲连声说了几个好,说得连科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多日的劳苦全让这几个“好”字化解了。

    高考的考场设在程村附近的毛庄,作文题是“我站在大寨田上”。连科于是就站在大寨田,眼望北京城,洋洋洒洒抒写起豪情壮志。一张纸不够,就举手向老师又要了一张。老师一看这考生字写得又快又好,拿起纸就情不自禁地表扬了一句:“看人家,又写了一张,像这样的学生,保准可以考上!”惹得一教室的考生都向连科行注目礼,连科窘得满脸通红,心跳了好一阵子。

    谁知这位老师的预言并不准,一家人盼来盼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杳如黄鹤。眼看上大学无望,连科掂着瓦刀又上陆浑水库盖房子去了。

    据说,这一年嵩县无一人考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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