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乡村,是无所谓消夏的。收了小麦种玉米,拔了花生割豆子,摘了棉花刨红薯,终年忙碌。一年中只有在骄阳似火的夏季,农人们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季节带来的休闲时光。
当枝头蝉儿高叫、池塘蛙声一片时,盛夏便来临了。这时节,多数人家农活儿已忙完,只在早上和日薄西山时分到田里拔草。“绿树浓荫夏日长”,人们自然要找些事来打发这酷热的时光。
儿时记忆中,酷热的中午,邻居们避暑最好的去处就是我家的一棵有百十年树龄的皂角树下,或是三爷家那一孔冬暖夏凉的窑洞。不太热的中午,人们聚集在树下,男人们下棋、打牌,女人们拿了千层底或是准备绣花的鞋垫,边做活儿边谈天,老人则吸着旱烟谈论些陈年旧事,困了打着蒲扇眯着眼睛就地打个盹儿。赶上酷暑难耐的时候,大家就转移到三爷家的窑洞里,这窑洞有几十年的历史,很深,能容纳二三十人,最奇异的是窑洞里既凉爽又没有蚊虫叮咬。
若是赶上“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连阴天气,村里那个大水塘就成了小孩子的乐园,我们三五成群地在那里戏水,伙伴们拿出看家本领比赛,我那三脚猫的游泳本领就是那时学来的。
“过雨荷花满院香,沈李浮瓜冰雪凉”,晚饭前,母亲拿出早已用井水浸泡多时的黄瓜或是西瓜,给我们先解一下暑,待我们满口生津不再心烦意躁时,晚饭才正式开始。
饭后,大家照例聚集在一起听老人们摆龙门阵,待到在户外凉快透了,已是深夜,大家打着哈欠,道着再见,起身回家。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母亲在窗前为我打着蒲扇驱赶蚊子,哼着小曲,伴着清凉的夜风,和着此起彼伏的蛙声,悠然进入梦乡。
往事经年,留在记忆中的夏季亦然充满了诗意,而今住在钢筋水泥的城市,耳听着车嚣人喧,虽享受着冰箱、空调等现代化家电带来的便利,但我不自觉地怀念幼时乡村的夏季。也许,我怀念的只是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和那无拘无束的乡村田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