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破烂”,清晨,我还在睡梦中就被楼下的吆喝声吵醒,看看表才六点。我打开窗户探出头,想责备几句,楼下收破烂的大叔正抬头往楼上叫喊着,看到我,他像发现了“财神”一样,高兴地向我喊道:“要卖破烂吗?我这就上去!”不等我答话,他已拎了麻袋和秤向楼道走来。望着他那期待的眼神和佝偻的背影,我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年我十六岁,父亲从乡下调到城里教书,我们便在城里安了家,全家六口人靠父亲一个月百十元的工资度日。为补贴家用,母亲摆过地摊,卖过水果,在学校卖过饭,最让我难堪的是母亲还收过破烂。
我家在学校里面住,每年七月是母亲最期盼的时候,因为在七月,高三毕业生有很多书纸要卖,母亲便在学校支起摊子收废纸。她一人从早忙到晚,连饭都顾不上吃,累得衣服都湿透了,腰都直不起来,她却越累越高兴,晚上到家,便捧着账本一分一毫地算着,身体的疲惫早已被收获的喜悦冲淡。
不到万不得已,母亲是不肯让我帮忙的。那次,母亲收了几麻袋书纸,扛不动,就让我下楼帮她抬。当我们抬着书纸要上楼时,一个同学在后面喊:“收破烂的,别走,我要卖书纸。”“收破烂”三个字如针扎一般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自尊心,我狠狠地朝那个同学大嚷:“我们不是收破烂的!我们是收书纸的!书纸!”我把“书纸”二字说得重重的。那个同学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大声说:“收书纸和收破烂有啥区别?有能耐别干啊!我还不卖了呢!”泪,汹涌而下,委屈、愤怒、辛酸、无奈五味杂陈。眼看到手的生意要飞了,母亲连忙卑微地赔着笑说:“来,来,收破烂不偷不抢,有啥丢人的。”
“换纱窗换滑轮——”“清理油烟机——”“收旧家具——”楼下吆喝声此起彼伏,这些声音总是在清晨或者午休时响起,充斥着人的耳朵令人生厌。我却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份辛酸与无奈,他们何尝不想多睡一会儿?谁愿意大清早大中午的出来叫喊?可他们不能,他们只能趁着清晨和午休人都在家的时候出来谋生。突然,我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悦耳了,因为它饱含了太多对家庭的责任和对家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