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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版:洛 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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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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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9 月 18 日 星期    【打印】  
故园漫忆
长 秋
□周苏荣
    我以为,颂秋之美、见秋伤悲,是轻薄文人和闲花女子对秋天隔靴搔痒式的自言自语。说秋天,谁最权威?农人。那么,你拦住岭上那个挑着红薯担子、步子踉跄的汉子,问问他秋天美不美?看他不抡起扁担抽你。

    场院捶豆的女人,满身灰尘,孩子在背上哇哇哭闹,烂豆叶子像揉皱的蝴蝶在头上抖动。这时候,忽然一片杨树叶子砸她头上,你也让她凝叶伤悲吗?

    我记忆里的秋天,如小脚老太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没完没了,难捱难耐。

    玉米熟了,白天地里忙,晚上一家人坐在油灯下把掰了一天的玉米棒子,撕了皮,拧在一起,吊在檐下……有时,撕着撕着,趴在玉米堆上就睡着了。

    太阳还没醒来,爷爷推开上屋门,仰脸看看一嘟噜一嘟噜的玉米,捋一把胡子,扛起墙角的板镢,母亲开始催促我们起床。马上要刨红薯了,玉米地还没整出来,黄豆、小豆、绿豆在场里晒几天了,小喇叭预报今天有雨……花生溺在泥沼里,一时半会儿烂不了,先不管它,烟叶绝对不敢霉了,它是孩子们的学费和年衣……

    于是,犁地、喂牛、担水、奶孩子、猪下仔、狗在门外汪汪叫……整个村庄乱了,彻夜不眠。

    家住山区,河川地少,红薯都种在坡岭上。刨红薯时,全村人集中到一块地里,按人口一家分一片。我家力量单薄,眼看着别家都刨完,到另一块地了,只剩我们一家。刚刨完的红薯地,湿漉漉的深黄,斜着铺排到沟底,我家那一条子地却在半坡斜挂着,似乎随时都会飘起来,和地一块飘着的是爷爷、母亲和我,有时父亲也和我们在一起。隔一条沟,对面的坡上,是村里的大部队,人家都刨到那边岭上去了。那儿看起来很热闹,远远地能听见说话,甚至说话的神态也可以看到。从那时起,我从沉默里尝到了一股酸涩的滋味,落日已到山头,凝视中,我竟忘了手中的动作,陷入怅然。

    从此,我看上了落日。

    在地里,就要把刨下来的红薯分成三种:下窖、擦粉、切片。下窖的红薯主贵,老人交待了,要轻拿轻放,不能有一点创伤。擦粉的要个大,皮红或白,不要黑斑,那样沉淀出来的粉白净。剩下的就是切片的了。眼看天快黑了,红薯窖在房后坡上,离地近,可以少担一大段路。我趁他们不防,偷着把烂了少许皮的往下窖的堆里均一些,每一次都为自己的小伎俩暗喜一阵。

    母亲回家做饭,我和爷爷下窖。我照着灯让他下去,再把那盏铁油灯系下去,爷爷和灯光闪进拐窖,我才敢系红薯。荒山野岭的深秋,冷风嗖嗖,冻得我直哆嗦。昏黄的油灯,照出一小圈光晕,我把自己局限在这个小圈里,连目光都不敢越出,害怕四周的黑把我吃了。每次篮子落到窖里,我都能看见爷爷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把篮子拖进去,立刻又暗了。有时,也顺便仰脸问我“快完没,还有多少?”听着这地底的声音,我好像被忘了一千年,冷了一千年,又在黑暗里等了一千年。看见这双手,这张在黑暗里连五官都分不清的脸,我忽然就温暖了,解冻了,胆子也足可以行天涯了。

    看爷爷出来坐在窖沿上,长呼吸、吐气的样子,觉得他与这山风也隔绝了千年似的。提灯跟在他身后,山野静夜只听见我俩的脚步声。

    爷爷扒拉几口饭,倒头睡了,母亲还在院里忙着过粉。木架上吊着包袱,半截院子摆满了缸、盆、桶,所有能盛水的器物都被母亲搜罗出来,装满浆水。地上湿滑,多半个院子都被淋湿了,母亲还在一担担挑水、过浆、倒盆……我被母亲使唤得乱转,可是,我心里很明白,我其实没有多大用处,也帮不了母亲。月光惨白,看母亲挑着水桶进进出出,我恨死这秋天了,心里一遍遍默念,快点过完吧,快点过完吧……

    在我的愤恨中,夜里仍然是听着母亲在外屋刨红薯片的声音睡着的,醒来还是那声音……

    就这样,年年秋天快过完时,村里一算账,老是我家还没刨够应得的红薯斤数。于是,乡亲们都到预留的机动地里刨红薯,送到我家里,怕母亲和爷爷脸上挂不住,都说我哥当兵,他们是拥军优属,这一说,越发让我们感到愧疚。

    三十年了,秋来风至,落叶飘零,我不悲不喜地活着。因为,我只把桨声灯影里的母亲、爷爷和乡亲们一起度过的长秋,看作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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