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端来一碟瓜子仁,我发音不全:“雀雀舌!雀雀舌!”你笑得发抖,说:“还真像!”
那时候,你端来一盘子西瓜,切成了方块,斜斜地插把勺子。我正在奋笔疾书,不看你,下意识地舀西瓜吃,却没注意,瓜瓤里没有一粒子。昏黄的灯光下,你注视着我,然后悄悄退出。
那时候,我已经中年了,你给我们做西红柿鸡蛋汤,说吃这个好。我素来不喜欢,因为那层皮。以后餐餐蛋汤里,西红柿都没了皮。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要么就是懵懂无知,要么就是受之泰然。
女儿两岁了,她要吃葡萄,要吃没有皮的葡萄,于是就有了。
她要吃没有刺的鲫鱼,于是也有了。
她要吃西红柿鸡蛋汤,“就是奶奶做的那种”。
记忆扑面而来,从前种种,历历在目。我给你打电话:“妈,我买给你的核桃吃了吗?”
你回答:“没有,吃不动,留给孩子吃。”
我牙也松了,就带了把小锤子。我坐在阳光里的桑树下,一块扁平的大石头上。我敲核桃,你站在旁边手足无措,连连说:“不用的不用的,你忙你的,我不吃。”你好像害羞了,来来往往的乡邻看着你微笑。
那么多核桃,剥出仁就这么一小碗。弟弟下班,笑道:“要是核桃不长壳就好了。”
世上没有不长壳或皮的果实,没有壳、去了皮、剔了子的奇异果实,是爱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