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母亲把柿子摘回来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屋檐下时,秋收便迈着丰腴的步子走来了。慢慢地,院子里的苹果红了,石榴红了,院墙外的枣也红着脸羞羞答答地越过墙头来院子里凑热闹。而母亲已顾不得这些了,她吆喝着让我和妹妹把院子打扫干净,像设计师似的把偌大的院子进行规划,哪里放玉米,哪里放花生,哪里放豆子,一切井然有序。
每天天不亮母亲就把姐姐哥哥叫到地里去了。先是一车车玉米棒赶趟似的运回来,堆得像座小山,接下来是一车车花生连秧带果被运回来,还有黑豆、绿豆、芝麻依次进了院子。母亲有条不紊地处理它们,先让芝麻靠墙脚站着,下边铺上干净的床单,让芝麻粒落在床单上;把豆类依次摊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最要紧的是玉米和花生,它们堆在一起时间久了会发霉变质,必须赶紧剥干净、择干净晾晒。
月明星稀的夜里,全家人坐在一起择花生、剥玉米,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干活累了,母亲会煮一些嫩玉米、花生让我们当夜宵提神,也会给我们说些谜语——麻房子,红帐子,里面坐个白胖子(花生)。有时,调皮的哥哥会把玉米须拧成胡子戴在脸上,像模像样地来几句字正腔圆的京剧。但他的唱腔在山村的夜里有些曲高和寡,不如姐姐的豫剧《朝阳沟》——“祖国的大建设一日千里……”一开口,就和邻居大嫂合上了拍。而大嫂高八度的唱腔像领唱似的,一家传一家,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跑调的、起哄的,热闹得不得了。秋天的夜因收获的喜悦变得热闹而温暖。
如果说秋天丰收的景象是一幅画,我想这幅画是用汗水做墨,用勤劳做笔勾勒出来的;如果说秋收是一首诗,我想父老乡亲们都是大地上最佳的创作者和最优秀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