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容君

　　又是一年春节时，人来人往，舟车劳顿；觥筹酬酢，东奔西忙。每每此时，便深感俗话“小孩盼过年，大人怕过年”的真意所在。于是，期望自己变成闲云野鹤的居士，隐遁于深山老林，远离喧嚣，远离酬酢，过一个“而无车马喧”的春节。

　　想隐居，非因春节闹、忙而念起。每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地，就不由自主地做起隐居梦来。这个梦每年至少做两次，一是出游之际，再便是这春节之时，真乃“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一次做隐居梦是在浙西的大其山。沉沉竹海，晓月无风，我们三两好友，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不停歇地攀至半山中。正当人困马乏时，忽见山岚氤氲缭绕之处，隐约有一山居人家。到近处才发现，那是怎样的一幅画境啊！白云幽谷，清溪涓涓，青松明月，别有洞天。层层叠叠的绿色和花朵，悄悄地染着开着，居舍到处弥漫着山谷的清幽和林木的芬芳。可爱的小黄狗吠了几声，被男主人喝停后，便热情地摇着尾巴围着我们转来转去，俨然是遇见了久违的朋友。就着山中野菜果腹的粥泡饭，是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绵长的一顿早餐。山居主人为中年夫妇，因不习惯城市的紧张生活，遂自杭州迁徙而来。当时便想，等哪一天可以不工作了，一定要像这家人一样归隐山林，过云淡风轻水无痕的生活。

　　而加深隐居念头的则是两年前的新疆之行。在新疆，景点与景点间动辄是数小时茫茫戈壁的行程，往往先是让人惊叹，继而让你犯困，但最后总能让你眼前一亮。一进入吐鲁番的葡萄沟，团团簇簇鲜嫩欲滴的绿色如漫漫绿波不由分说涌过来扑上来，让人难以招架。葡萄沟的美，让人欣喜之后又极易黯然神伤。

　　趁着午饭尚未做好的间隙，果园主人的漂亮女儿和媳妇为我们跳起了欢快的新疆舞。一边品尝着刚摘的葡萄，一边小啜着香醇的葡萄美酒，听着悠扬的十二木卡姆等新疆音乐，欣赏着维族少女少妇婀娜舞姿，再吃一块当地正宗的哈密瓜，让人顿生今昔复何昔之感。对此，我真想将刚开始的行程就此打住，做一个迟来的游牧者，在葡萄藤旁盖起土坯小屋，和姑娘小伙儿一起，想唱就唱，想跳就跳，从此开始另类人生。

　　此类隐居梦至今仍时常做着，在高山海岛，在森林湖泊，在每片足履可到之处。然而陶老居士那首“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诗，又明明白白告诉我们：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毕竟风月无边、宁静致远离不开五谷杂粮、七情六欲。谁不想超凡脱俗只谈风月，可是，离开相对可靠的经济保障，我等凡夫所追求的所谓隐居显得是何等的苍白与俗不可耐。

　　看来，此情不关风与月，也不关春节闹、忙何事。只要每个人能够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心灵家园，不再寻求隐居于山林湖泊之中，而是理性地选择工作、学习、生活的环境；不再将自己游离于社会之外，而是随意为之、自然为之、和谐为之，即便于喧嚣都市，我们一样可以“荆棘满途，蓬莱闲住。诸葛茅庐，陶令松菊，张翰莼鲈。不顺俗，不妄图，清高风度。任年年落花飞絮”。     本版插图 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