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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5版:纪念特刊·雨后新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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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采访要带上枪
报人风采
雨后新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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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4 月 4 日 星期    【打印】  
下乡采访要带上枪
——《新洛阳报》记者贺斌忆当年办报的艰辛岁月
图为贺斌在阅读《洛阳日报》。记者 邓德洪 摄

后排左一为贺斌。(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 邓德洪    

  核心提示 1948年4月5日,洛阳宣告解放。为了宣传党的政策和解放战争形势,恢复和发展生产,动员群众支援前线,中共洛阳工委决定出版自己的机关报。经过3天的紧张筹备,河南省首家地方党委机关报——《新洛阳报》于1948年4月9日诞生了。

  正如创刊号《发刊词》中所说,《新洛阳报》从创刊之日起,始终秉承“全心全意为各界人民服务,致力于新洛阳的民主建设,凡人民所需者,莫不全力而为”的宗旨,处处体现出新政权的“新风尚”。至1949年8月11日因故停刊,历时一年多的《新洛阳报》记录下了洛阳一段特殊的历史。

  作为《洛阳日报》的前身,《新洛阳报》当时面临着怎样的社会状况?当时的记者、编辑是如何开展新闻工作的?他们身上发生过哪些可歌可泣的传奇经历?《新洛阳报》又是因何停刊的?在本报创刊60周年之际,记者在位于定鼎北路的市电影公司家属院内,寻访到唯一健在并在洛阳居住的《新洛阳报》记者贺斌,聆听这位78岁高龄的老前辈讲述“那过去的故事”。

  《新洛阳报》来了个年轻人

  1948年5月12日上午,18岁的贺斌来到父亲工作的洛阳电厂,与电厂领导辛戈不期而遇。“小青年,你是啥文凭?现在干啥职业?”辛戈和颜悦色地问贺斌。“我是初中文凭,眼下没干啥。要不,我来你这儿上班吧?”贺斌随口作答。“来我这儿干啥?你有初中文化水平,这年头多难得呀!这样吧,我给你写封介绍信,你到《新洛阳报》工作吧!”辛戈郑重其事地说。贺斌喜出望外,当场应允:“《新洛阳报》?好哇,我去!”

  拿着辛戈写好的介绍信,贺斌兴冲冲地前往《新洛阳报》办公地点。在老城高平街北头一套临街的民宅里,贺斌找到了《新洛阳报》编辑部。三四个采编人员正在院内一个二三十平方米的房间里办公,贺斌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其中一人正是采(访)通(讯)科的科长。他看过介绍信后,高兴地握住贺斌的手说:“你愿意来,太好了,我们欢迎你!”接着,他又说:“你刚来,就先从校对干起吧!”贺斌欣然同意。

  天亮才能开印

  《新洛阳报》的校对,在印刷厂里和排版印刷工人一起办公。印刷厂位于高平街南头,也是在一个老式宅院里。贺斌去那里报到时,《新洛阳报》只有一个名叫张竹虚的校对。在张师傅的指点下,贺斌的业务能力提高很快。由于频繁往来于编辑部和印刷厂,贺斌很快就熟悉了整个办报流程。

  当时,《新洛阳报》的新闻来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新华社每天3次定时播发“记录新闻”。所谓“记录新闻”,是指新华社通过广播播发电讯稿,每条新闻连续播3次,报社得安排专人戴着耳机,守着一台从国民党手中缴获的美国产军用报话机,一边接听新闻,一边用笔记录。当时的“记录新闻”,主要是全国各地的战事新闻,容不得半点差错。直到1948年冬,报社才拥有了一台可以接收新华社电码的收报机,不用边听边记录了。另一个是报社记者采写的本地新闻。

  当时,《新洛阳报》的记者只有四五个,报道内容包括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支援前线的工作和先进事迹、恢复和发展本地工商业的情况以及禁毒、妓女改造、“剿匪反霸”等社会改革活动。报社当时没有照相机,也就没有摄影记者和图片新闻,题花、插图和美术标题字都是由一名美术编辑每天用木头刻制的。贺斌清楚地记得,记者们当时大多是白天出去采访,晚上回报社突击写稿子,大伙就挤在一张大木案上写稿,写稿到深夜是经常的事。稿子一写完,立即交给编辑审阅。编辑修改后,马上送印刷厂。印刷厂的排版工人当时用的是一堆“老五号”铅字模,必须一个一个地拣字排版,而且由于铅字模残缺不全,又专门配了一名刻字工人,一旦发现铅字模缺字,得马上用手工刻一个木字模补充上去。排版工人通常是以单篇稿子为单位排版,每排出一篇样稿,立即交给校对。等所有稿子都校对过以后,再全部排上版面,再出一个样版,再进行一次校对。之后,方由总编审看大样,有时遇有重要稿子,还得等洛阳地委宣传部部长等领导亲自审稿。如此流程下来,每天的报纸通常得到天快亮时才能开印。

  报社当时只有一台老式四开铅印机,是接收国民党旧《洛阳日报》的印刷设备,其效率非常低,只能单张印刷——“一个滚子过去,‘啪嗒’一声,出来一张报纸,一个小时也印不了100份”。好在《新洛阳报》每天的印数不到1000份,通常上午10时左右一印完,马上上街散发。不过,每逢我军在前方打了大胜仗——例如“豫东消灭国民党快速纵队”或者“辽沈战役”,报纸就得加印数百份,有时甚至等不到报纸开印,就得随时加印“号外”,每到这时,印刷工人就会忙得不可开交。就是这样落后的机器设备,在那个时代还是大家千呵万护的宝贝。

  1948年8月,国民党西南战区司令胡宗南扬言进攻洛阳。解放军计划在洛阳打一场“布袋仗”,便主动让出洛阳,叫胡宗南部队进来,再包围并歼灭他们。为了保存好报社的印刷设备免遭战争破坏,市政府派了20多辆“二牛抬杆”铁轮车,拉着这些印刷机器转移到黄河北岸孟县境内。其间,为了使报纸不间断出版,留在洛阳的部分报社人员坚持出版了一个月的“石印报”,就是将新闻稿件写在特制的纸上,再拓在青石板上,而后印刷。一个月后胡宗南部队也没敢攻打洛阳,人们才将机器运回洛阳重新印报。据贺斌回忆,《新洛阳报》的大小和今天的《洛阳晚报》相仿,规格为4开2版,其采用的是一种从外地运来的新闻纸,不如现在的新闻纸白,所以报纸印出来以后,颜色有点发黄,有时有的地方印重了,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但就是这样一份在今天看来“质量不怎么样”的报纸,在当时对宣传前方战事、稳定后方人心,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记者采访带枪

  当年,先后有120多名热血青年参与创办了《新洛阳报》这张具有历史意义的报纸。但在创刊之初,由于从筹备到创刊时间极为短暂,《新洛阳报》包括社长在内的采编人员,都是由部队留下来的人员组成的临时工作班子,编辑和记者分别只有四五个人,人手非常紧张,而贺斌是为数不多的较早参加报社工作的地方青年之一,也是至今唯一健在并居住在洛阳的《新洛阳报》记者。

  1948年9月,因为报社记者紧缺,贺斌从校对岗位调整到记者岗位。与此同时,另一名先于他进入报社工作的地方青年许金台,也从一名“记录新闻”的记录员,调整为一名记者。

  许金台,笔名许太,新安县城关人,时年26岁。洛阳解放前,他曾在外地一家进步报社当过记者,《新洛阳报》创刊的第三天,他就怀着极高的政治热情到报社要求参加工作,尽管做了很长时间的记录员,但他从来没有怨言。在贺斌的记忆中,许金台是个身材偏瘦的“高个子”,对人非常热情,工作能力特别强,而且在贺斌最初当记者的那段时间里,许金台因为先前有一定的工作经验,所以在业务上给过贺斌较多的指点和帮助。

  那一段短暂的记者生涯,令贺斌永生难忘。当时,报社实行“战时共产主义”,管记者吃、住、穿(草绿色或灰色的粗布制服),但不发工资,偶尔一两个月才发一回稿费。记者们都没有“家”的概念,成天以报社为家,一天两顿吃的都是报社的工作餐,吃来吃去就是“小米干饭+萝卜粉条菜”,住的是集体宿舍,刷牙时连牙膏都没有,只能用盐代替。记者每人每天至少要交一篇稿件。哪里有采访任务,采通科科长一声令下,记者带上笔记本,背上布挎包,马上就出门采访去了,哪怕遇到下雨天,没有胶鞋和雨伞,穿上布鞋也得冒雨去采访。

  物质上的匮乏尚不足惧,最可怕的是,洛阳当时尽管解放了,但国民党在撤退时,还在洛阳布下了许多土匪、恶霸、特务、反动会道门成员等反革命残余势力,时刻准备反扑,妄图颠覆我新生的红色政权,街头打冷枪、暗杀乃至大规模暴动时有发生;而盘踞西北的胡宗南更是屡次扬言要反攻洛阳,不时派出飞机来轰炸洛阳,使得洛阳城内动荡不安。在这种严峻而复杂的社会形势下,记者们每天出去采访,得时刻提防敌人攻击。

  有一件在当今看来不可思议的事:贺斌第一次下县采访,临行前,采通科科长发给他一把手枪和四五发子弹,说是“路上要防身,有支枪比啥都管用”。贺斌这才知道,经常下县采访的记者都配有手枪。以后,这把手枪就归他保管了。当时子弹非常紧缺,得想办法自己弄子弹。白天他出去采访时,通常手枪里装的是“土造子弹”,晚上出去采访相对更危险,他就往枪里装几粒好一点的“进口子弹”。带着手枪去采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今人已经很难想象得到。用贺斌的话说,“那意味着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牺牲了”。幸运的是,在那些带枪采访的日子里,贺斌从来没有与敌人正面交锋过,也就从来没有过开枪的机会。

  记者许金台以身殉职

  1949年3月初,贺斌与许金台二人受命前往原洛阳县二区,采访当地的“剿匪反霸”运动。出发前,他们没有忘记把手枪带在身上。到达区委、区政府所在地——后海资村(今孟津朝阳)后,许金台作为主力记者,留在后海资村采访该区全面情况,而贺斌则随区农会主席前往5公里外的油王庄村采访。其间,他们发表了不少反映农民运动的消息和通讯。

  1949年3月31日,是一个让贺斌刻骨铭心的日子。当天一大早,住在油王庄村一户农民家里的贺斌还没有起床,区里一个通讯员就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大事不好了!后海资村在后半夜发生了反动会道门暴动,暴徒把区长黑真等好些人杀害了……”贺斌闻言大惊:“许金台就在后海资村采访,会不会出事?”区农会主席闻讯同样极为震惊,一方面赶紧派人往洛阳送信,一方面迅速召集了当地18名民兵赶往后海资村营救。当天上午10时左右,贺斌等一行人赶到后海资村,明显感到村内气氛的紧张。到达区政府大院后,他们发现区长黑真等几人被暴徒用长矛戳死,倒在血泊之中,贺斌急切地寻找许金台的下落,没有任何发现;再到区委大院,这里被残害的人更多,一具具尸体让人触目惊心。就在人们搬运尸体的过程中,贺斌突然发现一具尸体,其胸前的衣服被暴徒戳了好几个洞,鲜血早已将上衣浸透……“许金台!”贺斌大喊一声,扑向这具尸体,眼泪滚滚而落。

  当天,贺斌含泪将此噩耗带回报社,全社上下莫不震惊和悲痛。

  两天后,贺斌再度赶往后海资村,采访当地镇压暴动的情况。据事后调查,3月31日3时许,150多名暴徒拿着步枪、铁锨、长矛等,摸黑潜入区委、区政府,专门杀害从外地来的驻村干部。事发突然,夜宿区委大院的许金台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就遭到了暴徒的围攻。

  年仅27岁的许金台以身殉职后,新华社总社致电吊唁,并播发了报道,号召各地新闻工作者学习他忠于职守的精神。同年4月3日,《新洛阳报》全社职工为许金台举行追悼会,会上宣布许金台被确认为烈士,报社党支部根据许金台遗愿,报请上级党组织批准,追认其为中共党员。同年4月7日,《新洛阳报》二版报道了“海资暴动”事件。当天,洛阳市、县人民政府在后海资村召开公审大会,“海资暴动”主犯史书堂、史山、徐黑娃、康双喜及会首张华甫等5名首犯被处死刑,张中央、史羊羔等14名从犯被处徒刑。两天后的《新洛阳报》在头版刊登了《洛阳县二区三千余群众公审后海资暴动匪徒》一文,向全市人民通报公审情况,并以此告慰许金台在天之灵。

  寄语年轻记者

  1949年8月,经过人民政府的“剿匪反霸”运动,洛阳的社会秩序日趋稳定。此时,中共河南省委为了“集中力量办省报”,决定让包括《新洛阳报》在内的地市级报纸全部停刊。那年的8月11日,《新洛阳报》出完最后一期。从那一天起,《新洛阳报》的一部分记者、编辑被调入《河南日报》工作,而贺斌等另一部分记者、编辑被调入当初与《新洛阳报》同一天成立的新华社洛阳支社工作。

  对于《新洛阳报》被停刊,大家虽然都感到遗憾和惋惜,但都根据上级安排,斗志昂扬地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之后数十年间,源自《新洛阳报》的《洛阳日报》由于历史原因几度起落,历经风雨,而贺斌个人的工作也经历了数次变动,所以一直没有机缘再回到《洛阳日报》继续他的记者生涯。1980年,贺斌从偃师县委宣传部调回洛阳,尽管不再从事宣传工作了,但他对《洛阳日报》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始终用一颗赤子之心,关注着报社的发展。

  1981年1月1日,《洛阳日报》正式复刊,他别提有多高兴了。此后20多年,他每天都要读《洛阳日报》,每次遇到心仪的文章,他还会剪下来精心收藏。就在《洛阳日报》迎来创刊60周年之际,78岁高龄的贺斌老人欣然提笔写下了《在<新洛阳报>的五百个日日夜夜》,追述当年那段难忘岁月,并祝愿今天的《洛阳日报》越办越好。

  作为洛阳解放后的第一代记者,贺斌老人还有很多话想告诉新一代记者:今时今日的办报条件和社会环境比当年好得太多,年轻记者要知其不易,学会珍惜,在新闻工作中不要有太多的私心杂念,要用一颗真诚的心去做好新闻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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