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落杆。”我思绪的触角再次伸向遥远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伏牛山脚下，几十口人的小村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村南斜坡上，是被灌木丛切成一坨一坨的庄稼地，长方形的、三角形的，有的说不出是什么形状，乡亲们长年累月泡在地里，种了收，收了种，汗水把泥土浸成黑色。我幼年失去父母，爷爷去地里干活经常把我带着。小孩子哪懂得春种秋收，可我喜欢那里的野花野果、鸟雀虫蚁。我不是安分的孩子，经常脱离爷爷的视线，做出大人们所不允许的事来。

记得有一天，爷爷赶着牛车到南坡收秋，我手持高粱秸，坐在“吱吱呀呀”的牛车上，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地边有棵弯腰老柿树，爷爷伸手摘下几个烘柿，交代我不许乱跑之后便提着镰刀钻进一人多深的玉米地。我顶着凉荫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看到翩翩飞舞的彩蝶，便由它牵着，在野草和庄稼间穿行。

秋天的山野是热闹的：原本碧绿的草木，变得色彩斑斓；有些花还开着，黄得耀眼；昆虫呢，多得撞人的腿……走着走着，蝴蝶忽然拐了个“7”字，落在乱石堆上，那里长着几棵酸枣树，叶子已落去大半，颗颗枣儿在阳光下闪着红光。我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爷爷给我摘过的酸枣，这么大的并不多见。“摘！”我想也没想，手脚并用往上攀爬。没想到的是，比麦秸垛还低的乱石堆，并非六岁孩子能轻易征服的。它的每块石头都是活的，脚一踩，“呼啦啦”往下落。好不容易爬到一半，抓在手里的野蒿被连根拔起，重心一失，结果可想而知。爷爷听到哭声，赶过来把我抱在怀里。由于脚踝伤得不轻，我被爷爷背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大以后，我跟祖辈们一样泡在地里，日子平淡，却充满温暖。几经周转，爷爷种过的土地又回到我手上。女儿五岁那年，我种的花生喜获丰收，一家人全部出动，我和妻子在地里忙活，女儿带着弟弟在地边玩耍。农田经过整治，乱石堆已不复存在，酸枣树也没从前多了，孩子们把从土坎上摘到的酸枣分成两份，挑最大的捧到我和妻子跟前，稚声稚气地说：“爸爸妈妈吃大的！”霎时间，我看到妻子眼角溢出的泪水。我的感情是复杂的，爷爷给我摘过无数次酸枣，我却不曾回馈过一颗……

岁月悄无声息地流淌，爷爷走了，儿女们也长大成人。我在这陌生都市临窗北望，百般滋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