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老家那个方向,在年关前后,火车、汽车里的人密实得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
每年春节我们都要回去过年,因为乡下的年味比城里浓,孩子们可以捉鸟玩虫;而乡下的孩子,也眼巴巴地盼着我们,每次带回去的玩具、书等,他们都爱不释手。
路途不算长,但乘坐六个小时的火车后,还要换乘两个小时的汽车。挤车是免不了的,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春节,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很多准备坐汽车回乡的人,改坐火车,人多得不可想象。恰遇丈夫年前出差,我只好独自一人领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先回老家。排了几个小时的队才得以进候车室,密集的人、污浊的空气,我来来回回地寻找,才挤到我们要坐的车次的候车通道。
马上要开车了,还有部分人正在等待检票。大家拼命往前挤,我两手各拎四个包,挤进了检票口,却无法腾出手来拉孩子们,只好不停地回头咛嘱他们别走丢。
进了检票口的人们逃难似的向火车疯跑。车上早已超员,我领着孩子跑了几节车厢都挤不上去。车快开了,我看见一个窗口边坐着几位解放军战士,便放下大包小袋,抱起孩子就往车窗里送。孩子们很懂事,使尽力气往里爬,无奈窗口开得太低,头进了身子却进不了,好心的解放军战士见了,把俩孩子拖了进去。
剩下我一人拎着包就近上车。列车员守在门边说:“这边满了,你上后两节车厢吧。”我跑到后边,列车员把着门不让上。哨声响起,他准备关车门,我急了:“我非得上呀,我的两个孩子在车上!”一听这话,列车员把车门拉开一条缝,拖我上来,而我后面,还有一些挤不上火车的人在敲打车门。
车上的人多得没法动弹,挨过了两站,我才拖着包去寻找孩子们。几个来回都没找到,我急得差点哭,心想,该不会他们见我没上车,就下车了吧?找到广播室,我哽咽着:“我的两个孩子不见了……”“妈妈!”极熟悉的呼叫声,我一看是孩子们站在广播室一侧。他们极聪明,想到妈妈找不到他们,肯定会来广播室的,所以就在此静候。看到孩子们遇事不慌,我很欣慰,却还是忍不住抱着孩子哭了。
下火车转汽车,没买着当天的票。幸亏一位善良的货车司机,见我们仨可怜地站在路边等车,于是顺道捎上。货车上装有半车柑橘,我们就坐在柑橘堆里。虽冷,孩子们却异常高兴,因为司机叔叔允许他们尽情吃柑橘。
寒冷的冬季,挤得喘不过气的旅途,阻挡不了亲情炙热的召唤。我们如迁徙的候鸟,年年春节,在回老家的路上急切地奔跑。 本版插图
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