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泉、枯蒿、贫穷,记忆中的岭后村寂寞荒凉且阴冷。
汪井、茂林、富裕,今朝的岭后村面貌一新使人振奋。
这就是牛年我再回新安县北冶乡岭后村的总体印象。
十几年前岭后村吃水难,旱时更难,村前唯一一眼老泉也濒临干枯。1991年豫西大旱,时任河南省省长李长春实地考察,火速派人筹款挖井——一口深水机井终于诞生。人们激动之余,把这项民心工程取名“幸福井”。
时光荏苒,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就在2008年与2009年交接之际,河南又遭遇100多天大旱。我关心着老家岭后村,那里情况如何?
沐浴着春风,我驾车行驶在新峪公路上。到了岭后村前沿,汽车进入丘陵路段,道路好似驼峰连着驼峰,我如乘一叶小舟,忽而跌入谷底,忽而托上浪尖。哇!村里新修的公路美极了,我尽情享受着新公路带来的快感。从县城到村里真快,不到两根烟的工夫就到了。
刚下车,认识我的村民便围了上来。老王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次来的路顺吧?”“顺、顺。”我一边回答,一边想起有一年回来遇连阴雨时的狼狈样:小车陷进泥坑,下车步行,一双鞋全是泥疙瘩,无耐拎起鞋走泥路,不料脚被划破了,弄得我哭笑不得。
老王见我沉思,拉拉我说:“想啥呢,你走错了,去咱新村向北,你没看北岭上那一片新楼。”我顺着老王手指的方向望去:“咦,想不到那是咱们的村?多年不见,变化真大,连我都迷了路。”
路过麦田,我蹲下身,用手扒着麦垄周围的泥土。想不到这里旱情不重,老王说,此地土质保墒。我问井水能否浇麦 ?老王说,这里全是丘陵,不好浇,当年李长春省长给咱村打这口井,主要是解决吃水难的问题。我说我得先去叩拜“幸福井”呢,多年未见可想了。
到井边,我登上台阶,用手摸摸当年李长春题写的“幸福井”三个字,不禁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石碑背后就是泵房,老王打开水龙头让我看,哗哗的井水还是那么清,我掬一捧水尝了一口。
这时,老王打手机通知村委会武贵林主任,不多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至。
武主任和我们在井边合影拍照,紧接着,我参观了村委大楼、文化大院、幼儿园、养老院、新校址、卫生所、百货超市,又来到村办瓷厂。武主任说,厂子是前几年刚建的,安排四五十人上班,年创收七八十万元,产品销路很好,一点也不受国际经济形势的影响。我听着武贵林主任的介绍,望着堆放整齐的产品,很为该村庆幸。
我问起村里还有哪些收入?周围的村民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全村450户1300多口人,这些年每年收粮折合人民币80多万元;自从有了“幸福井”,解放男女劳力外出打工400人左右,一年可收入260多万元;家庭养殖可收入60多万元。这些年村里财务公开,村民心中有数。
我们来到另一家农户,进门见一对老夫妻剥着玉米看电视,我的眼球被墙上挂着的大彩照所吸引。那彩色婚纱照,长三尺、宽二尺,男穿西服女披纱。武主任见我正疑惑,笑着解释:“李哥这可是原配老伴,过去家穷照不起相,现在不怕别人笑话,硬是进城花大价钱拍下这张喜照。”说着,武主任又指着彩照两边的对联:“这是学校教师写的,你看中不中?”左联:幸福晚年补婚照;右联:七旬翁妪感党恩;横批:枯木逢春。“中、中、中。”我拍着手说。这时屋里掌声、笑声一片。
李大爷告诉我:“俺家粮食大屯满、小屯流,上边政策真好,开天辟地没见过种地免税,学生上学免费,还有粮补、医保……俺这辈子算是赶上了。”老人哈哈笑着,山羊胡子也抖动起来。
出这门,进那门,我想瞧瞧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刘春荣。武主任说她家没人,丈夫在外打工,她也是刚打工回来休假,现在又去地里锄麦了。武主任给她打了手机后,我们便推开春荣家虚掩的大门,只见两头肥猪闭着眼卧在墙根儿晒暖。
春荣回来了,肩上扛着锄,手上拿着一枝杏花,眼笑成一条线,扯着大嗓门和我打招呼。放下锄,又把那枝杏花塞到我怀中:“给你献花了,这可是浇了‘幸福水’开放的花,非同一般啊!”
说起养猪,春荣说养猪是好事,喂得好,4个月一头猪能长100多公斤,一年能卖三四头,生猪11.6元一公斤,四头猪可卖好几千元哩。问起村里都有啥变化,她好似开了闸门的水,滔滔不绝讲开了:“咦,你不问我,我还急着对你讲哩,你可得写写俺们打工娘。俺村男的外出搞建筑,女的出外当保姆,管吃管住每月能挣800元。我干事多,除带孩子、打扫卫生外,还包做饭,城里人爱吃手擀面,这可是我的强项。”刘春荣顿了顿又说:“你可得写写俺们,光俺村打工嫂、打工娘就有50多个哩,别小瞧俺们这些擀面杖娘子军,换回的可是真金白银啊!”“这叫擀面杖能写大文章。”我随即补充一句。
我盯着刘春荣布满红云的面容问:“老同学,20年前我回来过,十几年前我也回来见过你,你是倒着长哩,越来越年轻,吃唐僧肉了?”“不,是喝‘幸福水’了!”一句话使我茅塞顿开。
从乡里归来,春荣那句含意深刻的话一直在我脑际回旋,于是一首抒怀诗即兴而出:
三十年前此门中,
春荣土面色不荣。
如今岭后又相逢,
人面桃花别样红。
疑惑变脸为何故?
谈话深入晓真情。
幸福井水如甘霖,
全村哪个不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