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周日要举办员工子女出国留学讲座，几个家有考生的同事都报了名，我们几个小学生家长也决定去听听。今年留学风潮来势凶猛，铺天盖地的广告，大有与高考一争高低的势头，本地晚报还开了一个《留学生》专栏，专门报道本地考生的留学生活，一些留学生家长还成立了家长俱乐部，定期举行交流会，引起了广泛关注。那些办理留学手续的中介机构，似乎没有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反而因为人民币坚挺而生意兴隆。“孩子去哪里留学？”几乎同考上哪所大学一样，成了这个季节最热门的问候。

　　据不完全统计，仅我们这样一个100多人的单位，就有20多个员工子女在国外读书，除了非洲和拉丁美洲还没人涉足外，几乎波及其他各大洲，尤以一海相隔、同宗同源的日韩为甚。有读博的、有读硕的、有读本的，还有几个是去上中学的，照这个势头下去，出去“读小”，也指日可待了。老刘的闺女这几天就一直在超市打工，说是为留学日本热身，这孩子今年高考分数明明过了一本，却偏偏要出国读书。老刘也想开了，在国内读大学，怎么也要5万元，毕业后还不一定能找到工作，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把孩子送出去，怎么也能熟练掌握一门外语，实在不行，回来当个外语老师也行，已经有好几个“小海龟”被聘为职业学院的外语老师了，这要没有留学背景，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李姐的儿子高三早恋，成绩一落千丈，高考失利。这要放在20年前，在家长眼里是可杀而不可留的。可人家两家人竟一拍即合，为孩子办理了留学手续，两个人携手去韩国读书了，让我们感叹不止。

　　才几年的时间，曾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忽略了。当年，我们班上一位女生，因几分之差，名落孙山，自觉前途无望,竟吞了60片安眠药。“大学不倒,年年考!”是我们邻居大林和二林哥儿俩的口号，不知激励了多少左邻右舍的孩子加入复读大军。大林念到“高六”也没圆梦,最后被政府机关招了干；二林“高四”那年，考了个专科，勉强修成正果。我至今还常常从高考的噩梦里醒来，不是找不到考场，就是啥也不会，高考给整整一代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如今，这场被中国人称为通向天堂之路，被外国人称为残酷的“高效率”的升学考试，竟然在留学潮中黯然失色了。

　　最早开我们单位子女留学先河的，是同住一个单元的3个孩子，一起去澳大利亚读高中。10年过去了，一个女孩儿学业有成，从高中、大学、研究生一路读下来，回国后被一家国际知名公司聘用，月薪1万多元，成为一代留学生的楷模。另一男孩儿，出去就没怎么读书，因为头脑灵活，早早地成了国际“倒爷”，没几天，就送给他妈一辆轿车，如今两边都开着公司，做着国际贸易，钱挣得不少，也算是个成功人士。另一个女孩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书没读好，钱没挣着，工作也没着落，还把家底掏空了。

　　最让人痛惜的是老韩的儿子，这孩子哭着闹着要去英国，一出国门，就放了鹰。老韩给他办了张贷记卡，这贷记卡可以先消费后还款，大额消费还有短信提示。因为时差关系，每次“半夜机叫”，老韩都心惊肉跳，几百英镑的账单子，常常让他彻夜难眠。最后，儿子飙车闯了大祸，英方都判了“死刑”，老韩向银行贷了200万元，打着“飞的”把儿子接了回来，儿子现在勉强能够站立。这无疑给那些一门心思要出国的家长和孩子当头一棒。

　　这几天，朋友老杜也被儿子闹得焦头烂额，放着留校当助教不干，非要去英国读研，老杜掐指一算，至少也要60万元啊！眼看着一辈子攒下的家当，就要化作英镑，源源不断流向大不列颠，老杜的心都碎了。看来，这股留学热潮，真如滔滔江水，势不可当啊！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番战天斗地后，又集体踏上返城潮。如今这些“洋插队”，浩浩荡荡跨出国门，10年后，又将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原载《北京青年报》胡樱 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