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天咋过”是一种鸟的叫声。你侧耳细听,那声音惟妙惟肖。
这种鸟也怪得很,平时人们根本见不到它的踪影,也听不到它的叫声,可过了小满,在乡村的黎明,那清脆悦耳的“麦天咋过”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会把你从梦中唤醒。那叫声悠扬动听,把我拉回到那艰辛劳动的岁月……
常言说,小满一过麦梢黄,过罢十天收麦忙。根据季节,过罢小满十天后,人们就开始动镰收麦了。
我记事时,村里以生产队为单位进行集体劳动。到了麦收季节,整个气氛就大不一样了。大地一片金黄,夏风吹动,新麦的清香弥漫整个村庄,陶醉了庄稼人的心肺,到处都洋溢着庄户人的笑声,人们走路的姿势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收麦前首先得“做场”。先用牲畜拉上石磙把一块场地碾平,再用水均匀地泼上一遍,使土地湿润,俗称“泼场”。最后再用牲畜拉上石磙把泼湿的土地碾瓷实,经太阳一晒,地面光滑如镜,坚硬如石,用来做打麦晒麦的场地。
晚上从各家各户传来“霍霍”的磨镰声,犹如一曲交响乐。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夜半急促的上工钟声会把你从梦中惊醒,大人们麻利地起床洗脸,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镰刀,较大的孩子也睡眼蒙眬地随大人向指定的麦田走去。整个村庄到处都是“吱吱扭扭”的开门声。
到了地头,人们一字排开占麦行,一阵你言我语过后,人们弯下腰去,左手揽住麦秆,右手搭镰收割。整个麦田荡起“嚓嚓嚓”的割麦声。
麦子割倒后,男人们便手拿桑杈往三个骡马拉的大胶车上装麦子,那车装得像小山一样,绳子拦好后,晃晃悠悠地拉向打麦场。
先是搭垛,在垛上接麦的人,一般都是富有经验的老农,一人在上接,十几个人在下挑,只见他手拿桑杈,左右翻飞,嘴里不停地指挥着挑麦子的人“当头”、“二脖”、“腰窝”。在下挑麦子的人,挑起一杈麦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按照接麦子人的口令,向既定的方位冲去,杈杈放得恰到好处。那搭起的麦垛高大威武,边沿齐整,头大身小,既好看又防雨。
接下来就该打麦了。把垛上的麦子扒下来,厚薄均匀地摊在场地上,进行翻晒,待麦穗和麦秆晒干后,就用牲畜拉起石磙反复轧碾,使麦粒脱离麦壳。还要翻场、打落、扬麦、晒麦粒,这一道道工序都是在烈日暴晒下进行的,麦天过后,人们的皮肤晒黑了,有的还晒脱了皮。
一个二百多口人的生产队,整个麦收的时间得一个多月,我记得有一年,由于天气阴雨连绵,收麦完毕,节令就已到农历八月中秋。
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碾麦就用上了四轮拖拉机、电滚、混合式脱粒机,提高了效率缩短了时间,人们的劳动强度降低了。
到了上世纪80年代的初期,大部分农村实行了农田管理责任制,割麦有了手扶式拖拉机带的小型割麦机,打麦已用上了三分离脱粒机,结束了用牲畜碾麦的时代。但大部分的农民还得“做场”,还是用镰刀割麦、人力架子车拉麦。特别是到了打麦的时候,总嫌人手不够,一人在脱粒机前站着向脱粒机里喂麦子,一人往脱粒机前挑麦子,还得有人挑麦秆,还得有人扒麦粒,全家男女老少忙得不亦乐乎。麦秆上的灰土被脱粒机打得铺天盖地,尘烟四起,一时三刻在脱粒机前站着喂麦的人,就面目全非了。
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农业机械化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不但有了收割脱粒为一体的大型收割机,还有了小麦、玉米多种农作物的播种机,彻底改变了传统的收割模式,大大减轻了人们的劳动强度,只要收割机到了地头,你惬意地坐在地头的树阴下,喝着冰镇啤酒,望着那收割机在麦田里悠然自得地来回跑着,一袋烟的工夫,片片麦田就变成了堆堆麦粒,所谓的麦天也就过去了。
“麦天咋过……”
过去听到这种鸟的叫声,心里真是一喜一惧。喜的是“新麦堆大垛,该吃白蒸馍”;惧的是又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现在听到它的叫声,真有一种抑扬顿挫的韵味。听着小鸟的鸣唱,想着现在农民的生活真是吃甘蔗上楼,步步高节节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