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父亲在部队,母亲在外地教书,七岁的我和五岁的妹妹寄居在大山里的舅妈家。
舅舅早逝,舅妈又没有孩子,我和妹妹便是她最疼爱的人。舅妈不识字,也不会看日历,但她会掐算日子,她知道农历的哪天是六一儿童节。
六一那天清晨,舅妈煮了荷包蛋给我们吃,然后决定让我和妹妹去镇上。舅妈听说镇上刚开了一家卖冰水的店,冰水两分钱一碗,好喝,她要让我俩美美地痛饮两碗。
舅妈家离镇上有七八里地,山道不通车。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我们走到镇上时,我的衣服都汗湿了,妹妹的发梢一甩全是水。
冰店在小镇的东头,里边有几张八仙桌、几条长木凳子。我们拿着已买好的票去窗口端冰水,发现是蓝蓝的颜色,用大海碗装着,端在手上,掌心都是冰凉冰凉的。我一口气喝下一大碗,妹妹还在小口小口地品尝。
“姐,这冰水比舅妈家的井水凉可多可多,好好看,是蓝色的。妈妈讲美人鱼的故事、讲渔夫的故事时说过,海水是蓝色的。这是不是海水呀?”
河水、溪水、塘水、渠水、水库里的水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海水。妹妹的问题让我琢磨了半天:舅妈家旁边是山,山这边是镇上,镇那边一定是大海了。我理所当然地说:“是海水,你没看见人家镇上有拖拉机吗,拖拉机可以拉来好多海水。”“姐,那海水里是不是放糖了,咋这么甜?”妹妹吧唧吧唧小嘴。“咱舅妈家的井水也甜滋滋的,你见舅妈放过糖?那海水本来就是可甜的味道。”
我们一人喝了两碗蓝蓝的冰“海水”,浑身凉爽透了。原路返回舅妈家,我和妹妹的高兴劲儿比头顶上的太阳还火热。
读书了,才知道当年喝的蓝水是放了色素,也知道舅妈家离大海很遥远。
后来,我到了洛阳,妹妹迁居到大海之畔的福州。每年的六一,她就会打来电话:今天开拖拉机来福州吧,拉车海水回洛阳,让洛阳的小朋友尝尝味道。
电话两头,是童年时铺天盖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