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流逝带走我许多记忆,但有些人和事却使我终生难忘。
那是1971年冬,我所在的新疆某部某团留守分队千余人,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冬季拉练。
一天,部队准备向天山深处进发,却下起鹅毛大雪。呼啸的寒风卷着雪片,拍打着我们冻僵的脸。每人背负三十多公斤重的武器弹药、作业工具、皮大衣、被褥毛毡、干粮等,使行走变得特别困难,但指战员们斗志昂扬,一路疾行。傍晚时分,我们在一个山口的牧场驻扎休息。
在零下近二十度的地方休息,行军时全身那点热乎劲儿立马荡然无存。穿着深腰解放鞋的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换上毛皮鞋,原地跺脚碰撞取暖。大家的口罩上、眉毛上都挂满了白霜,活像白胡子老人。
据说部队原准备在山口安排露宿,锻炼野外生存能力,因天气太冷,牧场临时给安排了住处。我们特务连侦察排的二十八人被安排到牧民腾出的一个依山搭起的地窝子,大家只有打通铺才能睡下。我们侦察排夜间还得轮流执行站岗放哨的任务。
第二天上午,我们正在冒雪集训,有两个哈萨克族牧民牵着两头大黄牛来到了集训地。他们比划着、推让着。原来,牧场领导听说部队拉练到这里,就安排两位哈萨克族牧民从十几公里外的牧场场部来给部队送牛慰问,为的是让解放军在天寒地冻的天山吃上一顿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团领导再三解释,军队有纪律,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不给牧场添麻烦。两位牧民急得直跺脚,紧接着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把牛拉到一边的空地,先扭住牛头把牛摔倒,从腰间拔出刀子,照牛脖子上就是一刀,然后放血、剥皮、开膛、破肚,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儿,两头活生生的牛变成了一堆牛肉。这天,部队官兵在天山脚下美美吃了一顿牛肉。
第二天,部队派俱乐部主任带着我们几个宣传队队员去牧场场部送钱。热情好客的哈萨克牧民在毡房内用热乎乎的奶茶和丰盛的食品招待我们。饭后,我们走出毡房,外面聚集了好多穿着民族服装的哈萨克牧民,他们听说解放军来了,从四面八方的牧点骑着马或牛赶到这里,男女老少围成了一个大圈,随着冬不拉、手鼓等哈萨克乐器的响起,跳起了欢快优美的舞蹈。他们身上的每个关节,都抖出了每个音符的意义,那一张张笑脸,表达了对解放军的由衷敬意,我们也情不自禁地加入其中。
军民联欢的动人场面,与远处峻峭的雪山和苍翠的天山青松及近处成群的马、牛、羊,构成了一道美轮美奂的“原声态”风景线,又一次诠释了“天山青松根连根,边疆军民心连心”的情怀。
天山腹地的军民情,牢牢地印在我的脑海,快四十年了,仍记忆犹新。“八一”建军节来临之际,我又想起我的第二故乡——新疆、我亲爱的哈萨克族兄弟、我深深爱着的人民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