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十八九岁时还没有男朋友,深夜,我会躲在房间里揽镜自审:不是美女,但也绝不是困难户,问题出在哪里?
一日同朋友谈起,她说,你呀,不会示弱,太缺少女人味。痛定思痛,于是示弱:天真、温顺,不忘时时问上一句:“为什么呀?”试过几次后方知不行。“装”者,表演也,要么得有天赋,要么得经过专门训练。
当然后来,我还是结了婚;但是后来,又离了婚。一日,朋友打电话说她的一个女友嫁了一个正当年的白领大款。那女人已经40岁了且没有特别出众的姿色且还带着个孩子。朋友说,那大款看中了的,就是她的女人味:性情极其柔弱,不能动脑子,一动脑子头就痛,什么事不管不问……放下电话后慨然黯然,女人味——没有也罢。
后来应中央台邀请去做嘉宾,与朱德庸先生分到了一组。朱先生是那样的一种人,按照我的说法是没有发育平衡,上天供给每个人心智发育的养料就那么多,你某方面过于发达了,另一方面肯定缺损。朱先生当然是天才了,但在另一方面,不如常人。不如到这种地步:不能单独与人——生人和熟人交往。所谓单独与否,是指他的太太在与不在。太太在,他跟记者滔滔不绝,反之跟朋友都讷讷然找不到话说。他太太叫冯曼伦,很纤细的一个人,声音也是,细细柔柔,性情也是,她当时就是我脑子里“女人味”的形象诠释。
做节目的空闲时间我们聊天,我说我离婚了我没有丈夫。她极快地问我:“你是不是没有给他机会?”我怔住。她接着又说:“我生儿子时朱德庸在墙角坐了3天,说他不喜欢小孩子。我说没有关系,让我来带好了。”“现在呢?”“比我还宠儿子,早晨都是他起来做饭送他上学。”
此后我们不间断聊天,她的聪慧使我深感交谈的愉快,她的女人味使我痛感女人味的魅力,那不是柔弱,是柔韧;不是天真无知,是大智若愚;不是追随倚靠,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生共存。是当年那个过分强调“男女都一样”的偏激年代使我们未能受到应有的、传统的性别角色教育,尔后又盲目开始了推崇另一极端,人便有一些夹生了。 (选自《视野》)